风中那股铁锈与杀伐的气息,并非幻觉。
它如同无形的潮水,正从东方,一寸寸漫过关中大地,向着冯翊城汹涌而来。
第七日,天色未明,凄厉的号角声便划破了晨雾。
“报——!紧急军情!”一名探马浑身泥浆,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地冲向中军大帐,声音因极度的恐惧与疲惫而嘶哑,“夏…夏侯惇!是夏侯元让!他亲率虎卫精锐两万,已过弘农,前锋斥候距我冯翊,不足百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
“虎卫军?”张辽双目一瞪,周身杀气瞬间沸腾,“曹操竟将他最精锐的亲卫都派了出来!这是要与我等决一死战!”
“将军!请战!”高顺“噌”地一声站起,冰冷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战意,“虎卫军又如何?我陷阵营,愿为前驱!”
“战!战!战!”帐内,刚刚经历过内奸风波而愈发团结的诸将,无论是新附的羌氐首领,还是旧部的并州悍将,无不热血上涌,请战之声几乎要掀翻帐顶。
这是镇西军成立以来,面对的最强之敌,也是证明自身价值的最好机会!
然而,在这片滔天的声浪中,吕布却端坐帅位,纹丝不动。
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低垂着,仿佛在凝视着身前的舆图,又仿佛早已穿透了时空,看到了百里之外,那面迎风招展的“夏侯”大旗。
“都静一静。”
一个清冷而柔和的声音响起,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满帐的喧嚣。
貂蝉一袭素衣,缓步从屏风后走出。
她手中捧着一卷新绘的舆图,舆图之上,并非山川河流,而是用朱砂密密麻麻标注出的村落与人丁。
“诸位将军请看。”她将舆图在长案上铺开,“此乃《民心舆图》。自将军颁布‘耕者有其田’新政以来,沿途弘农至冯翊的十二县,近七成百姓已主动迁入我镇西府辖境。夏侯惇大军所过之处,十室九空。”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声音清晰而有力:“他们怕的,不是打仗。他们怕的,是我们在他们的土地上打赢了,然后朝廷一道旨意,又将这片土地从他们手中收回去。”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死寂。
连最莽撞的慕容烈,眼中都闪过一丝思索。
貂蝉走到吕布身边,纤纤玉指点在冯翊城的位置,轻声道:“夫君,夏侯惇携雷霆之威而来,要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攻城战,以绝对的实力碾碎我们,告慰许都那些叫嚣着‘吕布必反’的世家之心。我们若闭门死守,正中其下怀。”
她抬起头,那双曾颠倒众生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的是星辰般的智慧:“所以,我们不如……敞开城门。”
“什么?!”帐内诸将再次哗然。
貂蝉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敞开城门,让百姓自由出入,耕种不息,商旅不绝。再放出风去——就说我镇西将军吕布,不屑于龟缩城池,已在城外觅得决战之地,只待时机一到,便要与夏侯元让,野战决胜负!”
吕布缓缓抬头,与貂蝉对视一眼,从她的眼眸深处,他看到了一盘远比攻城拔寨更为宏大、也更为凶险的棋局。
他沉默片刻,猛然起身,沉声下令:“蔡式何在!”
“末将在!”工匠谋士蔡式应声出列。
“我要你,为我造一支看不见的十万大军!”
蔡式心领神会,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躬身领命:“遵命!”
夜幕降临,冯翊城外,三处不起眼的高地上,蔡式指挥着上百名工匠,将一口口巨型铜瓮埋入土中,瓮口覆以蒙皮,仅留一线缝隙。
数十条坚韧的牛筋细绳从瓮底延伸而出,汇入地下的共振槽。
槽内,百名壮汉手持大小不一的铁片,按照蔡式手中那张标满了古怪符号的“震频图谱”,开始有节奏地敲击。
“咚……咚咚……咚……”
起初,声音微不可闻。
但当晚风拂过高地,穿过铜瓮缝隙时,奇迹发生了。
远处,奉命前出探查的夏侯惇斥候,只觉耳边传来一阵阵模糊而压抑的轰鸣。
那声音,时而如闷雷滚滚,仿佛是重装步兵在踏地操练;时而又化作万马奔腾的蹄声,隐约间,似乎还有苍凉的号角声在风中回荡。
“头儿……你听到了吗?对面……好像有大军在集结!”一名斥候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颤。
斥候队长侧耳倾听,面色愈发凝重。
这声音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仿佛整片大地都在震动。
他不敢久留,立刻带人回撤。
流言,比风传得更快。
“昨夜,有牧民在南山放羊,亲眼看见冯翊城上空,出现了一头巨大的黑色虓虎幻影,对着东方咆哮三声,天上的星星都给震落了好几颗!”
与此同时,赵衢的影锋营,则上演了一出“灯影计划”。
每至深夜,他便派遣数百名精锐骑兵,每人手持三四盏灯笼,分作数组,在冯翊城周围的山岭间高速奔驰,忽东忽西,行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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