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济南府贡院“明伦堂”前,气氛庄严肃穆。
与前几日的紧张压抑不同,此刻汇聚于此的学子们,脸上大多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未知结果的期盼。
阳光朗照,将堂前“明伦”二字的匾额,映得金光闪闪。
刘学政端坐堂上,绯袍玉带,不怒自威。
两侧属官肃立,衙役持杖分列。堂下,除了全体应试学子,还有被拘押的赵德明,以及那八名参与舞弊的考生。赵德明戴着重枷,萎顿在地,眼神空洞,再无往日半分神采。那八名学子,则跪伏于地,羞愧难当,瑟瑟发抖。
“带人犯赵德明!”刘学政声音洪亮,回荡在堂前。
赵德明被衙役架起,踉跄上前。
“赵德明,尔身负才学,却不思报效,反以微雕诡技,制售舞弊之墨,蛊惑士子,玷污科场,牟取暴利!证据确凿,尔也已供认不讳!按《大明律》,科场舞弊乃重罪!本官判你:革去功名(若其有),杖一百,流三千里,遇赦不赦!所有赃银,尽数抄没!”刘学政宣判的声音,如同铁锤敲击,字字千钧。
“罪民……认罪伏法……”赵德明声音嘶哑,几乎听不清。
接着,刘学政又对那八名舞弊考生,进行了宣判,依据情节轻重,或革除考试资格,永不许再考,或枷号示众,杖责之后释放。惩处之严厉,令所有在场学子凛然,深切感受到了科举法度的威严。
处置完毕,刘学政目光扫过堂下众学子,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科场之重,在于公平!朝廷取士,旨在为国选才!若容此等奸邪之辈肆意妄为,则寒门无路,国器蒙尘!今日严惩凶顽,正为肃清流毒,以正视听!望尔等引以为戒,牢记读书人之本分,以才学立身,以德行致远!”
众学子纷纷躬身:“谨遵学政大人教诲!”
处置了罪魁祸首,接下来便是此次院试,最为人瞩目的时刻——张榜!
在无数道紧张、期盼、焦虑的目光注视下,衙役将一张巨大的黄榜张贴于明伦堂侧的照壁之上。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纷纷涌上前去,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寻找自己的那一行。
周文斌第一个挤了进去,他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颤抖地在榜单上划过,忽然,他猛地跳了起来,发出一声狂喜的呼喊:“中了!我中了!子麟,清时兄,我中了!是第三十七名!”
紧接着,李清时沉稳的声音,也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响起:“子麟,文斌,我也在榜上,第十九名。”
张子麟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榜单前列。当看到“张子麟”三个字,赫然列在第五名的位置时,一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多年的寒窗苦读,村塾的磨砺,府城的波折,在此刻,似乎都得到了回报。
“子麟!第五!你是第五名!”周文斌比自己中了还高兴,抓着张子麟的胳膊,又跳又叫。李清时也走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真诚的祝贺。
正当三人沉浸在金榜题名的喜悦中时,刘学政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诸位新科秀才!”刘学政目光炯炯,特意在张子麟身上停留片刻,“此次院试,风波骤起,幸得天理昭昭,奸邪伏法。而在此案之中,有一人,于迷雾重重之际,明察秋毫,于众口铄金之时,坚守正见,以一缕墨香为引,揭破微雕玄机,为本官,为朝廷,也为尔等所有恪守规矩的学子,立下大功!”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洪亮庄重:“此人,便是张子麟!”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于张子麟身上,有惊叹,有羡慕,有敬佩。
刘学政挥手压下,打断众学生议论,继续说道:“张子麟,心思之缜密,观察之入微,胆识之过人,逻辑之严谨,实乃本官生平罕见!更难得者,其心术端正,不慕虚华,于功名诱惑之前,能持守学术与道德之纯粹!此等才具与品性,非止于破案之能,更有古之良吏风范!本官特此表彰,以励众学,亦望子麟戒骄戒躁,日后为朝廷、为百姓,担当大任!”
“古之良吏风范!”
这六个字从一省学政口中说出,其分量之重,足以让任何一名学子心潮澎湃!这是极高的评价,是官方的正式认可,远比秀才功名本身,更令人震撼!
张子麟在众人瞩目下,上前几步,对着刘学政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沉稳:“学生张子麟,谢学政大人栽培!大人谬赞,学生愧不敢当。维护科场公正,乃学子本分。学生日后定当勤勉向学,不负大人期许,不负圣人教诲!”
不卑不亢,沉稳有度。
刘学政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愈发觉得此子,确是难得的栋梁之材。
喧嚣过后,是离别。
张子麟、李清时、周文斌三人,都已确定获得了秀才功名,即将各自返乡,或前往新的学府深造。站在济南府城门外,长亭古道,芳草萋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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