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则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观望,等待着这位年轻病弱的新主事者露出破绽。
他拿起方才批阅过的几本账册,目光落在几个被朱笔圈出的名字上,这些都是二房一手提拔、账目上疑点颇多的管事。
处理他们,需要时机和确凿的证据,不能仅仅凭“怀疑”,但速度必须要快。
傍晚时分,楚洛书正在翻阅楚闻溪的描红和启蒙读物,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
楚枫先进来低声回报:“少爷,内院针线房上的柳嬷嬷求见,说是……有要事回禀。”
柳嬷嬷?楚洛书略有印象,那是母亲当年带来的人,手艺极好,但性子软糯,从不与人相争,母亲去后便被排挤到针线房做个不大不小的管事,管着几个绣娘,实则并无实权。
她此时来……
“请她进来。”楚洛书放下书卷。
柳嬷嬷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深蓝色棉布裙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低着头,脚步轻缓地走进来。
她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紫檀木匣子。
“老奴……给大公子请安。”她声音不高,带着老仆特有的恭谨,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嬷嬷不必多礼,可是针线房有什么事?”楚洛书语气平和。
柳嬷嬷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先将手中的木匣子双手奉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公子,这是……这是先夫人去世前几日,悄悄交给老奴保管的。她说……若日后府中生出大变故,二房……二房若对您和侯爷、小姐不利,而您……您若能立起来,便让老奴将此物交还给您。”
楚洛书眸光一凝,接过那略显沉甸的木匣。
匣子并未上锁,他轻轻打开。
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封已经泛黄的信笺,一枚小巧的私人印章,以及一本薄薄的、字迹娟秀的账册草稿。
信笺是母亲与一位已故远房表亲的通信,隐约提及对二房野心的担忧,印章是母亲闺中所用;而那账册草稿,则零星记录了几笔早期被二房动过手脚、与宫中采买有关的账目,数额不大,却是一个清晰的线索和佐证。
东西不重,却重若千钧。
这是母亲在病榻之上,于绝望中为他埋下的最后一记后手,微弱的火星,深藏的伏笔。
楚洛书沉默了片刻,指尖抚过母亲熟悉的字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小心地合上匣子,抬头看向眼前这位忠心却胆怯的老仆:“嬷嬷,多谢你。母亲在天之灵,会感念你的忠义。”
柳嬷嬷眼圈微红,连忙低下头:“老奴不敢当……只是完成先夫人嘱托。老奴人微言轻,往日……往日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往日之事,不必再提。”楚洛书温声道:“如今府中正是用人之际,嬷嬷的手艺和忠心都是难得的。针线房日后还需嬷嬷多费心,一应份例用度,皆按最高等管事发放。若有短缺,可直接来回我。”
柳嬷嬷愣住了,随即感激涕零,连声道:“是,是!多谢大公子!老奴一定尽心尽力!”
送走柳嬷嬷,楚洛书摩挲着那只木匣。
母亲留下的东西,虽不能直接扳倒二房,却是一种无声的印证和支持,更提醒他,这府中并非铁板一块,仍有可用之人。
他正沉思间,楚枫面色略显凝重地快步进来,低声道:“少爷,方才外院回事处传来消息,负责采买的一个副管事,姓钱,是二奶奶的远房表亲,今日试图将一批尚未入库的贵重药材偷偷运出府,被我们安插的人拦下了。人赃并获,他现在正吵闹不休,说是往日惯例,要送去别院……”
楚洛书眼底寒光一闪。
来了!果然有人按捺不住,想趁着混乱最后捞一笔,或是销毁证据。
正愁找不到机会立威,这不是瞌睡来了就有人立马眼巴巴递上了枕头。
“惯例?”楚洛书声音冷冽:“二房的惯例,就是侯府的规矩吗?带他去正厅,召集所有外院管事、各房主事嬷嬷。”
“是!”楚枫精神一振,知道少爷这是要杀鸡儆猴,立刻领命而去。
不过一刻钟,侯府正厅灯火通明。
所有被紧急传唤来的管事嬷嬷们皆屏息静气,垂手而立,气氛肃杀。
厅堂中央,跪着面如土色、却仍强自镇定的钱副管事,旁边放着那几箱险些被运走的珍稀药材。
楚洛书端坐于主位之下,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钱管事!”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方才说,私运府中财物出府,是‘惯例’?”
钱管事硬着头皮辩解:“大公子明鉴!这……这往日确实是送往二爷城外别院的,账目……账目之后都会平掉的,小的只是按旧例办事……”
“旧例?”楚洛书轻轻重复了一遍,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随即猛地一拍案几,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仿佛能将人冰冻的凛冽寒眸!
“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所有人心脏都是一跳!
“侯府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公中的规矩,陛下的王法!”楚洛书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二房触犯国法,已然伏法!其贪墨府库、损公肥私之行,正是今日查抄问罪之由!你竟还敢在此妄谈什么二房的‘旧例’?是也想跟着去刑部大牢里,继续守你的旧例吗?!”
钱管事被他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得浑身一软,瘫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楚洛书却不看他,目光如冷电般扫向噤若寒蝉的众人:“你们都听清楚了!自即日起,侯府内外,再无二房‘旧例’!只有公中法度,只有我的规矩!”
“以往之事,我或可暂不深究。但从此刻起,再有阳奉阴违、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窥探滋事者……”他语气一顿,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无论何人,无论以往有何依仗,一律严惩不贷!轻则杖责发卖,重则……送官究办,与其旧主同罪!”
“今日钱管事之事,便是榜样!杖责三十,革去一切职司,连同其家眷,一并发卖出去!”
命令一下,立刻有健仆上前,将那面无人色、哀嚎求饶的钱管事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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