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灯光不知疲倦地亮着,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没有时间流逝感的冷白之中。顾宴的呼吸逐渐变得深沉均匀,滚烫的体温也似乎回落了一些,但那紧紧箍住林晚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放松,仿佛那是他在无边痛楚中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林晚僵硬地靠在他怀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复杂的气味——血腥、硝烟、苦涩的药味,以及那缕始终萦绕不散的、属于他本身的冷冽雪松调。她的脸颊贴着他微微汗湿的衬衫,能感受到布料下肌肉线条的紧绷和那颗渐渐平缓却依旧有力的心跳。
这个拥抱,充满了暴戾后的脆弱,强制下的依赖,混乱不堪,毫无温情可言。可偏偏,在她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上,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她说不清那是什么,不是喜欢,更非爱慕,或许只是一种……对同类痛苦的感知,一种在绝境中目睹对方同样不堪一击时,产生的奇异共鸣。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是沈浩和一个听起来年纪稍长、带着不容置疑权威感的男声。
“……稳定了吗?”
“刚睡下,这次发作比之前更……”
“药量……”
“已经用了双倍镇定……医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必须尽快找到替代方案,CM-7的神经毒性……”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像一把把钥匙,再次打开了林晚脑海中关于“CM-7抑制剂”和“副作用”的记忆闸门。双倍镇定……神经毒性……每一个词都让她心惊肉跳。
就在这时,箍在她腰间的力道微微松动了。顾宴动了一下,似乎从深沉的睡眠或药物控制中逐渐苏醒。
林晚立刻屏住呼吸,身体重新变得僵硬。
顾宴缓缓地抬起头,放开了对她的钳制。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狂躁与混乱,恢复了几分清明,但那清明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虚无。他看着她,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狼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用力揉了揉依旧胀痛的太阳穴,然后撑着墙壁,有些吃力地站直了身体。他避开了她的视线,转身走向房间自带的浴室,步伐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林晚依旧靠在墙上,仿佛刚才那个漫长而诡异的拥抱只是一场幻觉。腰际和后背被他箍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并非梦境。她看着浴室紧闭的门,听着里面持续的水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清醒了。然后,选择了沉默和回避。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状态。将那失控的一夜彻底翻篇,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水声停止。过了一会儿,顾宴从浴室出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灰色休闲服,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些罕见的柔和,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
他没有再看林晚,径直走到房间另一侧的小型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带着一种压抑的焦渴。
“沈浩会送你回去。”他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沙哑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林晚看着他疏离的背影,心底那丝刚刚滋生的、微弱的异样情绪,瞬间被冰封。果然。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昨晚……”她忍不住开口,想确认些什么,或者……只是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昨晚什么也没发生。”顾宴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他转过身,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她,“你只是在这里休息了一晚。明白吗?”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他要把这一切抹去,连同他失控的痛苦和那个迫不得已的拥抱。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深藏的疲惫和刻意维持的平静,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悲。
“我明白了。”她垂下眼睫,低声应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顾宴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被打扰:“进。”
沈浩推门进来,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先是飞快地瞥了一眼林晚,确认她无恙,然后才对顾宴低声道:“宴哥,夫人来了,在外面。”
顾宴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结冰的湖面。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冰块,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林晚的心也随之一紧。顾夫人?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是为了昨晚绑架的事?还是……已经知道了顾宴失控的情况?
片刻的死寂后,顾宴放下水杯,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让她等着。”
“是。”沈浩应声,却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夫人说……如果您不见她,她不介意亲自进来,‘探望’一下林晚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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