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
林晚站在武馆二楼的窗前,看着雨水顺着斑驳的瓦片流淌,在青石台阶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武馆大堂里,十几名学员正在师兄的带领下练习基本功,呼喝声穿透雨幕,却掩盖不住这座百年武馆日渐沉重的喘息。
“小晚,账本整理好了。”
陈叔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沓泛黄的账册,眼镜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这位跟了林家三十年的老会计,这几天几乎没合眼。
林晚转过身,接过账册时指尖微颤。翻开第一页,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像一把把刀子,扎进她的心里——拖欠的场地租金、学员退费产生的窟窿、银行贷款下个月到期、还有爷爷切断资金支持后,武馆日常运营都成了问题。
最致命的是那笔三百万的担保债务。
半年前,父亲为一位故友的企业做担保,如今那家企业破产,债主找上了门。这笔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能动的资金还有多少?”林晚问,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不到二十万。”陈叔苦笑,“只够维持武馆一个月的开销,还不包括员工的工资。”
二十万对三百万。
林晚合上账本,走到墙边挂着的家族图谱前。林氏武学传承五代,曾祖父林正风当年凭一身真功夫在沪上打出一片天地,祖父林震山将武馆发展到三家分馆的规模,父亲林天雄则致力于将传统武术与现代体育结合。
到了她这里,武馆却要关门了。
“小晚,其实顾少爷那个提议……”陈叔犹豫着开口,“收购武馆确实能解决所有问题,他是真心想帮你。”
“然后呢?”林晚没有回头,“让林氏武馆变成顾氏集团旗下的一个表演项目?让祖辈的心血变成商业版图里的一枚棋子?”
“可是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有些东西比活着更重要。”林晚的手指划过图谱上一个个名字,最终停在“林天雄”三个字上,“爸爸当年坚持不接受任何资本入股,他说武馆的魂不能卖。”
陈叔叹了口气,默默退出了房间。
雨声渐大。
林晚走到书桌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这是父亲生前留下的训练手札,最后一页的笔迹略显潦草,显然是重病期间所写:
“武术之道,不在战胜他人,而在战胜自己。真正的强者,不是从不跌倒,而是每次跌倒后都能重新站起来。小晚,无论将来遇到什么,记住——林家的骨头,是折不弯的。”
眼泪终于滑落,滴在泛黄的纸页上。
林晚擦干眼泪,从书架上抽出另外几本账册。这些都是武馆近年来的运营记录,她从前只是偶尔翻看,如今却要一字一句地研究。
既然拒绝了顾宴的收购方案,她就必须找到另一条路。
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路。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顾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气氛同样凝重。
顾宴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雨幕中的城市。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最近一次与林晚的通话记录——时长47秒,以她的“我自己能解决”和他压抑的“你非要这么倔吗”结束。
“顾总,董事会那边又在施压了。”
特助周铭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几位元老联名要求您解释与林氏武馆的关联,他们认为您动用个人资源为一个濒临破产的武馆奔走,不符合集团利益。”
顾宴转过身,眼神冷冽:“不符合谁的利益?他们的,还是集团的?”
“这……”周铭一时语塞。
“爷爷那边有什么动静?”顾宴走向办公桌,拿起另一份报告。
“老爷子昨晚约见了赵董和李董,今天上午,集团审计部门突然要求调取您最近三个月经手的所有项目资料。”周铭压低声音,“他们似乎在查您是否动用了公司资金……”
“让他们查。”顾宴冷笑,“我所有的私人往来,走的都是个人账户。告诉审计部,需要什么资料全力配合,但如果有任何人借此生事——”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不介意让整个审计部门换血。”
周铭点头记下,又想起什么:“还有,您让我查的那家‘鑫源贸易’,有结果了。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叫王海,表面上做进出口生意,实际上涉及地下钱庄和高利贷。林先生担保的那笔债务,就是通过王海的公司操作的。”
顾宴的眼神锐利起来:“继续。”
“更奇怪的是,鑫源贸易近半年的资金流水显示,有几笔大额款项来自一个海外账户。我们追查了那个账户,虽然经过了多层伪装,但最终指向……”周铭迟疑了一下,“指向顾氏集团的一个关联企业。”
办公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密集的声响。
顾宴缓缓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下,两下,节奏平稳,眼神却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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