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当艾尔踏入训练场时,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
往日充斥着金属撞击声与教官呵斥的空间,此刻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正在进行训练的血族都停下了动作,他们的目光——惊疑、审视、幸灾乐祸、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敬畏——
如同实质般钉在艾尔身上,随着他每一步的移动而移动。
窃窃私语声在他走近时骤然停止,那些血族们纷纷低下头或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却又在他走过之后,立刻将目光重新投向他挺直却略显单薄的背影,眼神闪烁。
“黎明之剑接受了沃尔顿家的决斗!”
这个消息像瘟疫般一夜之间传遍了夜影城的每一个角落,正以更快的速度向着西部领地的每一个家族、每一个据点扩散。
它不再是秘密,而是一场公开的、血腥的审判预告。
沃尔顿家族!
那个以勇武和顽固着称的古老纯血家族!
他们的子嗣凯尔森·沃尔顿,一个以狂暴战斗风格闻名的纯血新锐,竟然公开挑战领主麾下的“黎明之剑”,还是最残酷、毫无转圜余地的生死决斗!
这早已超越了个体间的恩怨,演变成了新旧势力、纯血优越与混血存在价值的一次剧烈碰撞。
所有人都嗅到了其中非同寻常的政治意味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
艾尔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黑色训练服。
他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仿佛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但那双蓝眼睛却沉静得像极地永不融化的冰湖,没有丝毫波澜。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惯常的训练区域,对一切窥探和议论置若罔闻,仿佛即将走上生死场的是另一个人。
马库斯已经等在那里了。
老教官抱着双臂,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那种纯粹的、带着挑剔的严厉,而是多了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意味。
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艾尔走到自己面前,依足规矩单膝跪地行礼。
空旷的训练场里,皮革与石砖摩擦的细微声响清晰可闻。
良久,马库斯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小子,你给自己惹了个天大的麻烦。”
他的语气平直,听不出是嘲讽、怜悯,还是别的什么。
艾尔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情绪。
他没有回答。
因为他心知肚明,这从来不是他“惹”来的麻烦,而是瑟尔特为他选定的道路,是他必须淌过的血河。
马库斯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
他走上前,开始绕着艾尔缓缓踱步,目光像最苛刻的解剖刀一样上下打量着他,评估着这件由领主亲手打磨、即将送上残酷战场的武器是否足够锋利、足够坚韧。
“生死决斗,”马库斯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冰碴砸在地上,“和你在武斗祭上玩的那些过家家,是两回事。”
他停在艾尔面前,灰黄色的眼睛死死盯住他:“武斗祭有规则,有点到即止,有裁判席,有认输的机会。生死斗......”
他刻意停顿,让那致命的寂静吞噬一切声音。
“......只有一条规则:站着的活,躺下的死。没有认输,没有平手,没有外力干涉。直到一方的心脏停止跳动,或者头颅离开脖子,否则绝不会结束。”
艾尔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但呼吸的频率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沉默得像一座冰雕。
“到时候,看台上会坐满人。”马库斯继续冷冷地说道,像是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死亡预告。
“沃尔顿家那些老家伙们肯定会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等着看他们家的崽子怎么把你撕碎。还有长老会那帮老狐狸,他们一个都不会少,特别是维多克那个老东西。当然......”
他的目光锐利地瞥向城堡主楼最高的方向。
“......领主大人也会亲临。你最好别给他丢人。”
每一句话都沉甸甸地、毫不留情地压在他的心口,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却又必须强行维持表面的平静。
“所以,”马库斯最终再次停在他面前,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
“从现在起,立刻,把你学过的所有‘比赛’技巧、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统统给我扔进臭水沟!你要学的,只有一件事——怎么在最短时间内,用最有效率、最直接的方式,杀死你的对手,同时,竭尽全力保住你自己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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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训练,风格陡然剧变,空气中弥漫开真正的血腥味。
马库斯没有再让艾尔进行任何常规的剑术对练或血晶操控练习。
他直接将艾尔带到了训练场最偏僻、阴影最浓重的一个角落,这里孤零零地摆放着几个用特殊草药和兽皮填充的假人。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马库斯低吼一声,手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柄不过小臂长的漆黑匕首。他的身影动了,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匕首化作一道阴险致命的黑色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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