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角落的雕花扶手椅上,薇薇安长老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手中的古籍,书页边缘烫金的纹路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反光。
她的目光却并未落在字句上,而是越过书页边缘,精准地捕捉着场中央那个重复着枯燥剑术动作的身影。
艾尔·夜刃正在进行今日的第五百次“夜影突刺”。
动作标准得如同用尺规丈量过,力量、速度、角度,无一不精准,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
汗水浸透了他额前的黑发,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滑落,砸在训练场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蓝色的眼眸沉寂如同封冻万年的湖面,唯有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证明着这具身体正在承受着巨大的负荷。
薇薇安看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无形的弧度。
她合上书,发出轻微的“啪”声,在这只有剑锋破空与喘息声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啧,真是无趣。”她慵懒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拉长的调子,像蜜糖,又像包裹着糖衣的细针,“几百年了,瑟尔特大人训狗的方式还是这么……缺乏创意。除了挥剑,就是挥剑。”
艾尔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第五百零一次突刺,凌厉依旧。
薇薇安也不在意,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花草茶,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我说,小家伙,”她抿了一口,语气变得饶有兴致,“关于你家那位领主大人的陈年旧事,还想不想听点更……新鲜的?”
“唰——!”
第五百零二次突刺,剑尖在抵达预定位置的瞬间,几不可察地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颤抖。那颤抖微小得如同蝴蝶振翅,却没能逃过薇薇安那双洞察入微的琥珀色眼眸。
艾尔收势,站定。
他没有立刻开始下一次练习,也没有回头。他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薇薇安,汗水沿着他紧绷的脊线缓缓滑下,没入训练服的衣领。
他沉默着,像是在调整呼吸,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挣扎。
训练场内一时间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薇薇安耐心地等待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瓷杯壁,发出清脆的微响。
她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垂钓者,已经感觉到了鱼线另一端传来的、细微而确定的拉扯感。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的声音,才艰难地从艾尔喉咙里挤出来:
“……想。”
简单的一个字,音量不大,却仿佛耗去了他不少气力。
薇薇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如同盛放的玫瑰,灿烂而带着得逞的意味。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哎呀呀,”她语调轻快,带着一种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愉悦,“平时对着谁都冷着张脸,活像别人欠你几百万金币似的。怎么一提到瑟尔特大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她的目光像最精细的刻刀,划过艾尔微微绷紧的肩线,和他那不自觉微微侧向这边的耳朵,“这副样子……可真是,可爱死了。”
“可爱”这个词,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子,让艾尔周身那层冰冷的外壳产生了明显的裂纹。
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浅淡的、却无法掩饰的红晕。
他猛地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对上了薇薇安的视线,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沉寂,而是混合着被戳破心事的窘迫、一丝恼怒,以及更深层的、无法辩驳的无措。
“薇薇安长老!”他的声音比刚才急促了些,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但那份色厉内荏,在薇薇安看来,反而更加坐实了她的判断。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薇薇安见好就收,摆了摆手,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我懂,我都懂”的可恶笑容。
她重新靠回椅背,姿态慵懒,眼神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不过呢,”她话锋一转,拖长了调子,“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白听的八卦。想继续听故事,总得付出点……小小的代价,不是吗?”
艾尔眼中的窘迫迅速被警惕所取代。
他抿紧了唇,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薇薇安,等待着她所谓的“代价”。
薇薇安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极了算计着如何偷到奶油的小猫。
“很简单。我看瑟尔特书桌上,那个用来压镇纸的、黑曜石雕的渡鸦摆件挺顺眼的。你去帮我‘拿’过来,让我玩两天,怎么样?”她说的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子,而非夜影领主书房里、可能蕴含着某种力量或象征意义的物品。
艾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不行。”
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薇薇安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她歪着头,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唉,真是护主心切啊。上次让你去拿他酒库的钥匙,你不是也去了吗?瑟尔特不也没把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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