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短促尖锐、绝非自然的禽鸟哀鸣,像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秦羽的耳膜,瞬间刺穿他本就紧绷的神经。柴房!声音分明来自柴房方向——那里还关着福伯!
他几乎要从藏身的槐树枝叶间跌下去,全靠指节死死抠住粗糙的树干才稳住身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阵阵发闷,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感。亥时的警示终究应验了,偏偏就发生在福伯被关押的地方!是福伯出事了?还是有人在暗处动手脚?
预想中的喊杀声没有响起,灯火通明的搜捕也未曾出现,只有那声怪响戛然而止后,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像墨汁般迅速浸透夜色。这种反常的平静,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毛骨悚然——它意味着变故发生在暗处,且被某种力量以极快的速度处理、掩盖,连一丝痕迹都不愿留下。
秦羽趴在树上,连指尖都不敢动一下,呼吸压得极浅,全身感官却像拉满的弓弦,绷到了极致。眼睛死死盯着柴房所在的方位,可层层叠叠的屋宇与院墙像道厚重的屏障,只将一片模糊的黑暗推到他眼前。耳朵则竭力捕捉着风声里的蛛丝马迹——哪怕是一声轻响、半句低语,甚至是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都能成为他判断的依据。
什么都没有。镇国公府像头沉睡着的巨兽,对刚刚发生在自己“躯体”角落的细微异动,要么毫无察觉,要么……根本漠不关心。
时间在煎熬中一寸寸爬过,每一次呼吸都像耗过了一个时辰。冷汗早已浸湿他单薄的衣衫,夜风吹过,凉意顺着衣领钻进脊背,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他僵在树上,第一次清晰地感到无力:冲过去是自投罗网,连柴房的守卫情况都摸不清;高声呼喊只会引来周氏的人,让自己和福伯的处境更糟。
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四肢缠上心口。他明明已经有了锋利的短匕,学会了隐匿的技巧,甚至破解了那段警告的密码,可当真正的危险降临时,他依旧只能像个被困住的囚徒,躲在高处,眼睁睁看着黑暗吞噬一切,连伸手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绝望快要漫过心口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特定韵律的脚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正朝着偏院的方向靠近!声音很轻,显然是刻意收敛过,可在这片死寂里,还是被秦羽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不是巡夜护院规律沉重的步伐,也不是探子几近无声的移动,反倒带着一丝匆忙,甚至能听出几分踉跄,像是来人在急着赶路,又怕惊动旁人。
秦羽的心猛地提起,身体伏得更低,脸颊几乎贴住冰凉的树枝,透过枝叶缝隙,死死锁住偏院那扇紧闭的木门。是谁?在这个最敏感的时刻,会来他这个被遗忘的角落?
脚步声在院门外停了一瞬,像是在确认四周无人。紧接着,一样东西从门缝底下被飞快地塞了进来,落地时发出一声极轻的“啪嗒”响。那东西很小,在朦胧月光下看不清模样,像是块小石子,又像是个卷紧的纸团。
东西刚塞进来,脚步声便没有半分停留,立刻加快速度远去,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里,仿佛刚才那个身影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点未知的东西,静静躺在院门口的阴影里。
秦羽在树上又僵了许久,直到确认四周再无任何动静,才像脱力般,顺着树干缓缓滑下去。双脚落地时,膝盖一阵发软,他不得不扶着树干,大口喘息了好几声,才压下胸腔里的慌乱。
他快步走到院门前,蹲下身,指尖触到那东西的瞬间,便知道是个纸卷——用普通的粗纸紧紧卷着,外面还缠着一圈细麻线,大小刚好能握在掌心。
秦羽攥紧纸卷,转身冲回厢房,反手闩好门,才快步走到窗边,借着那点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麻线。纸张展开的瞬间,他愣住了: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有用木炭勾勒的简单图案——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个黑点(⊙),图案下方,画着一道浅浅的波浪线(~)。
他皱紧眉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这一定是“笔友”传来的消息,在亥时柴房异动后,对方冒险送来这个图案,必然和刚才的事脱不了干系!可这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圆圈是指地点,还是某个物件?里面的黑点是福伯,还是别的东西?波浪线又代表什么?是水,还是某种不安的信号?
秦羽盯着图案,脑中的念头飞速运转,将所有可能的线索都串联起来。“⊙”像个核心标记,似乎在指示某个特定的地方;“~”则更像一种状态,或是某个环境的特征。
忽然,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劈进脑海,让他猛地攥紧了纸卷!柴房附近……不是有个废弃的防火池塘吗?那池塘的形状,近乎圆形,平日里总积着半池死水!
难道这个图案指的就是那个池塘?“⊙”是池塘,“~”是池里的水?对方是想告诉他,柴房的变故和那个池塘有关?还是说……池塘里藏着什么东西?
秦羽猛地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厚厚的墙壁,直直望向柴房与池塘的方向。夜色依旧深沉,可他的心跳却再次加速——那个废弃的池塘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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