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位思路清奇、下手果决的中年刀客分别后,飞舟重新升入云层,朝着云丘城方向平稳驶去。
但船舱内的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压抑和茫然。
安歌和安柔坐在一侧,两位平日里聪慧明丽的佳人,此刻却都有些茫然无措。
安歌倚着船舷,目光望着外面流动的云气,却仿佛没有焦距。
安柔则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算筹虚影偶尔浮现,又悄然散去,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赵乾盘坐在船头,倒是恢复得最快。他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语气里满是懊恼和一丝后知后觉的敬佩:“啧,那老哥……真是个狠人,也是明白人。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当时光顾着生气了,要是早点反应过来,说不定我也能找个由头,给那满嘴喷粪的小子……啊呸,是给那附身的魔修来上一掌!‘我看你印堂发黑,定是邪魔附体!’这借口多好!白白浪费了出气的机会……” 他越说越觉得遗憾,仿佛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戏码。
黎朔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明白安歌和安柔此刻的心结。
她们虽出身顶级,但所见所闻多是秩序之下的争斗,或是直来直去的厮杀。
像方才那种极端情境下,赤裸裸的恶意嫁祸、颠倒黑白,以及保护者不得不亲手斩灭被保护者的残酷决断,对她们心神的冲击,远比一场硬仗更大。
尤其是那少年哭喊的话语,虽然荒诞无稽,却触及了救助者责任边界这个微妙而容易引人内耗的问题。
黎朔走到安歌和安柔身边坐下,声音平和地开口:“还在想刚才的事?”
安歌回过神,看向黎朔,美眸中带着一丝不解和困扰,轻轻点头:“嗯。黎朔哥哥,我知道那少年所言皆是虚假。可是……在他开口指责的那一刻,我确实感到愤怒,但愤怒之后,又有一瞬间的……自我怀疑。我们是否真的来晚了?若是我们途经此地时能更早察觉异样,是否就能救下更多人?”
她天性善良,又精研幻术,对情绪和人心格外敏感,因此更容易陷入这种反思。
安柔也抬起头,眼中带着理性的困惑:“姐姐说的,也是我所想。那些话语虽然刺耳,但却是真实的惨剧。我们在因上,是否确有不足之处?比如对沿途的侦测是否可以更细致?”
赵乾听到这话,忍不住扭头道:“两位姑奶奶,这想法可要不得!咱们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哪能事事赶早?路上飞着,察觉到动静立刻下来,斩妖除魔,救人于危难,这已经做得够好了!”
“难道要咱们一天十二个时辰神识全开,扫遍途经的每一寸土地?那还修不修炼,赶不赶路了?要按这说法,天下惨事多了去了,咱们没碰上的,难道都算咱们的过错?”
黎朔抬手止住了赵乾更直白的反驳,对安歌安柔温声道:“师兄话糙理不糙。我们修行之人,能力愈强,责任愈大,此话不假。但这责任,应有其边界和理性。”
他目光清澈,看着二女:“首先,要分清力所能及与事后来看的区别。我们途径此地,察觉异样,立刻出手,这已是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最佳反应。要求我们更早察觉,那是事后的苛责,非修行者当有之心魔。”
“其次,”黎朔语气微沉,“要警惕他人,尤其是恶意的他者,利用我们的善良和责任感进行的绑架。今日只是个孩童。言辞极端。他日可能遇到其他情况,有人会哭诉你们这么强,为何不帮我报仇?你们有此宝物,为何不救我亲人?若每次皆因此自责或被迫妥协,那我们的道心将永无宁日,甚至成为他人手中的刀。”
“救该救之人,做该做之事,问心无愧即可。至于结果,世间缘法万千,岂能尽如人意?” 黎朔顿了顿,想起凌夜平时的一些道理,补充道,“就像刚才那位刀客前辈,他护着那少年是该做之事,听到少年言语后果断斩灭魔物,也是该做之事。前者是善,后者是智与勇。若因顾念少年表象而犹豫,导致魔物逃脱或害了更多人,那才是真正的过失。”
安歌和安柔听着黎朔的话,眼中的茫然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思索和清明。
黎朔的话并不深奥,却恰恰点破了她们纠结的关键——将不可控的因果遗憾与自身的行动准则混淆了。
安歌长长舒了口气,绝美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光彩,她看向黎朔,眼中多了几分释然和柔色:“谢谢你,黎朔哥哥。是我钻牛角尖了。修行之路,果然处处是心障。今日之事,倒是一记警钟。”
安柔也微微颔首,指尖的算筹虚影稳定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睿智:“嗯,姐夫说得对。推衍之道,亦需基于现实与可行之策,不可陷入无限回溯的自责循环。此番经历,于我衍化之道亦有启发。”
见二女心结解开,赵乾也凑过来,嘿嘿笑道:“这就对了嘛!要我说,咱们就该学学那位刀客老哥,该出手时就出手,该砍……咳咳,该果断时就果断!心思纯净,方能战意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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