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收枪而立,气息平稳:“董都监有何见教?”
董平强压住翻腾的气血,脸上挤出一丝看似豪迈的笑容,朗声道:“朱都头果然好身手!步战兵刃,难分高下,你我算是平手!如此切磋,未免不够痛快!”
他话锋一转,指向一旁的战马:“我辈武将,真本事当在马背上见分晓!朱都头,可敢与本都监再比试一场马战?”
但董平似乎忘了,朱安并不是武将。他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谁都看出董平步战已然力怯,却强行说成平手,还要再比擅长的马战,这分明是耍赖找场子。张清更是嘴角微撇,露出一丝不屑。
董平心中算计,自己马战功夫远胜步战,双枪在马背上更能发挥威力,定能一雪前耻!
朱安看着强撑场面的董平,心中明了。他本不欲再多事,但对方一再相逼,且自己若是退缩了,岂不是堕了自家在江湖上的名声。
他略一沉吟,便点头道:“既然董都监有此雅兴,卑职奉陪便是。”
董平闻言大喜,生怕朱安反悔,立刻喝道:“好!爽快!来人,备马!”
……
校场之上,战鼓咚咚擂响,气氛陡然肃杀起来。
朱安与董平均已披挂整齐,翻身上马。
董平换乘了一匹神骏的白马,手持双枪,银甲耀目,试图重振声威。
朱安则骑着一匹健硕的黑鬃马,手中紧握张清所借的镔铁长枪,乌沉的枪锋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驾!”董平大喝一声,率先催动战马,如同一道银色闪电,直冲而来。双枪舞动,幻化出点点寒星,笼罩朱安周身要害。他深知步战已露败象,此番马战必须速战速决,一雪前耻!
朱安毫不畏惧,一夹马腹,黑鬃马嘶鸣着迎上前去。手中铁枪一抖,如同黑龙卷地,精准地点向董平枪影的中心。
“铛!铛!铛!”
两马交错,枪影漫天!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火星四溅。
马战与步战又是不同,更重冲势、借力与骑术配合。
董平不愧为“风流双枪将”,在马背上确实了得,双枪使得愈发刁钻狠辣,或刺或扫,或绞或砸,借助马势,力量倍增,银光闪烁间,攻势如潮水般连绵不绝。
朱安初时以稳为主,镔铁长枪或格或挡,或卸力牵引,将董平狂猛的攻势一一化解。他的马战经验或许不及董平丰富,但根基扎实,力量雄浑,更兼枪法精妙,守得滴水不漏。
两员战将就在这校场之中,走马灯般厮杀起来。马蹄翻腾,卷起尘土如龙;枪来枪往,激荡劲风呼啸。场面惊心动魄,看得周围军民目眩神驰,喝彩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张清在一旁凝神观看,见朱安面对董平全盛的马上攻势,竟能丝毫不乱,守中带攻,不由暗自点头称赞:“好一个朱安!临阵不乱,根基深厚,实乃良将之材!”
转眼间,两人已斗过五十余合,竟是不分胜负。
董平心中愈发焦躁,他本以为凭借马战优势可以迅速压倒对方,岂料久攻不下,对方那杆铁枪势大力沉,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手臂酸麻,久战之下,方才步战消耗的气力不济之感渐渐又浮现出来。
而朱安却是越战越勇,对马战的适应愈发纯熟。
他渐渐放开手脚,体内气血奔涌,罗家枪法的精妙招式信手拈来,时而如灵蛇出洞,迅疾诡谲,时而如泰山压顶,刚猛无俦。
那镔铁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乌光纵横,竟开始反压董平的银芒!
又斗了三十合,董平已是汗透衣甲,气喘吁吁,招式虽仍凌厉,但速度与力量明显不如之初。每一次双枪与铁枪的碰撞,都让他感觉手臂欲折。
待到一百回合上,董平已是强弩之末,动作明显慢了一拍。朱安窥准一个破绽,大喝一声,手中铁枪如同蛟龙出海,疾刺董平前胸!这一枪又快又狠,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董平双枪正被荡开,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见乌黑的枪尖在眼前急速放大,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董平根本来不及格挡或闪避,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就要闭目待死!
然而,那凌厉无匹的枪尖却在触及他胸前铠甲的瞬间,骤然停住!稳稳地抵在他的心口位置,纹丝不动。
全场霎时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清了,朱安在最后关头,硬生生收住了这必杀的一枪!
董平脸色煞白,怔怔地看着胸前的枪尖,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死亡的恐惧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羞愤与耻辱!他输了,而且输得如此彻底,若非对方手下留情,他已是一个死人!
朱安缓缓收回长枪,抱拳平静道:“董都监,承让了。”
这一句“承让”,听在董平耳中却无比刺耳。
董平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胸膛剧烈起伏,再待下去只会成全了朱安的名声。
他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连一句场面话也说不出来,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带着亲兵,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校场,背影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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