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惊骇只在一瞬，随即厉声喝道：“聚拢人手！随我迎敌！”
他一把抓起放在桌旁的腰刀，大步冲出后堂。
刚出厅门，便见风雪弥漫中，无数身着白色伪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涌出！当先一人，身形挺拔，手持铁锏，不是朱安又是谁！
朱安见杜壆现身，更不答话，将手中铁锏向前一挥：“放箭！”
早已蓄势待发的数十名弩手，立刻扣动扳机！强劲的弩箭穿透风雪，发出夺命的尖啸，直射杜壆及其身旁聚拢的数十名亲随！
“保护杜头领！”
杜壆挥刀格开两支弩箭，身边亲随却瞬间倒下了七八个！他看得分明，这伙官军人数虽不算极多，但装备精良，战术狠辣，更是出现在这绝不可能出现的地方，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奇袭！
聚义厅左近此刻守军不足百人，且大都麻痹大意，如何抵挡这群如狼似虎的精锐？
“不可力敌！退！退往山下关隘，与大队会合！”
杜壆当机立断，一边挥刀拨打箭矢，一边命令钱二，“快！带寨主从后门走！”
钱二慌忙带人冲回后堂，背起昏迷的王庆，在几名亲信护卫下，仓皇从聚义厅后门逃出。
朱安见贼人欲走，岂能放过？立刻分兵两路，自己率主力正面压迫，卞祥与縻貹各带一队精锐，从两侧包抄，试图将杜壆这伙人彻底围歼在聚义厅前！
杜壆且战且退，很快发现了朱安的意图。他心中大急，若被合围，今日便是他和王庆的葬身之地！他奋起神威，手中腰刀舞动如轮，接连劈翻两名逼近的乡兵，厉声吼道：“不要恋战！随我冲出去！”
剩余贼兵被其勇武所激励，拼死向外冲杀。朱安部虽悍勇，但杜壆毕竟武艺高强，又存了必死之心，竟被他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护着背负王庆的钱二等人，冲出了包围圈，向着南山关隘方向溃退。
“追！休走了王庆！”朱安大喝，率部紧追不舍。
沿途偶有零散贼兵试图阻拦，皆被势如破竹的朱安部瞬间击溃。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杂乱的脚印和淋漓的血迹。
杜壆一路溃退，终于接近了南山第四道关隘。关上守军见山下大乱，火光喊杀声逼近，早已惊疑不定，此刻见杜壆，慌忙打开关门接应。
然而，就在杜壆等人即将冲入关隘的刹那，侧翼猛然爆发出震天喊杀！原来是卞祥与縻貹率领的包抄部队，抢先一步，趁乱夺取了关隘的一段寨墙！
“卞祥在此！贼将授首！”卞祥如同巨灵神降世，开山大斧一挥，便将关门处的绞索砍断！沉重的关门轰然落下，砸起一片雪尘，顿时将贼兵队伍截为两段！
“縻貹爷爷来也！挡我者死！”縻貹舞动大斧，如同疯虎入羊群，在贼兵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关隘之上，瞬间陷入混战！杜壆带来的淮西老卒固然悍勇，但此时都是各自为战，结局便是被逐个分割、歼灭！
杜壆眼见退路被截，部下损失殆尽。
前有关门阻隔，后有朱安追兵，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朱安！欺人太甚！”
他此刻手中只有腰刀，却凛然不惧，返身杀回，直取刚刚追至的朱安！他要为王庆突围，杀出一条血路！
“杜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朱安见杜壆杀回，正中下怀，舞动铁锏迎上！
锏刀相交，爆出一溜火星！
若在平日，杜壆蛇矛在手，与朱安至少能斗二百回合不分胜负。但此刻，他兵器不趁手，仅是腰刀，如何敌得过朱安势大力沉的铁锏？
只听“铛铛”数声巨响，杜壆被震得手臂发麻，虎口迸裂，腰刀之上竟被崩出几个缺口！他连连后退，心中暗叫不好！
朱安得势不饶人，铁锏施展开来，如同狂风暴雨，一招狠似一招！杜壆勉力支撑了十余回合，已是险象环生！
“杜头领快走！”几名忠心亲随见状，拼死上前拦住朱安。
杜壆知道再斗下去必死无疑，恨恨地看了一眼朱安，借着亲随用性命换来的空隙，猛地转身，冲向那段被卞祥、縻貹占据的寨墙缺口。
“拦住他！”朱安挥锏击毙一名贼兵，厉声喝道。
卞祥、縻貹闻声，双双扑上！
杜壆奋起余勇，腰刀左劈右砍，但竟被他冲破阻拦。他毫不恋战，沿着寨墙内侧，向着山下亡命奔去。残余的贼兵见主将败走，更是无心恋战，发一声喊，四散溃逃，或跪地乞降。
朱安也不理会那些溃兵，目光紧紧锁定杜壆逃窜的方向，喝道：“夺占关隘，肃清残敌！卞祥、铁牛，随我继续追剿杜壆、王庆！”
众人轰然应诺。朱安留下部分兵力把守关隘，自己亲率卞祥、縻貹及百余精锐，沿着山道，向着杜壆溃退的方向穷追猛打！
杜壆身边此刻只剩下钱二等十余名亲信，轮流背负着昏迷的王庆，在积雪湿滑的山道上踉跄奔逃。身后，朱安部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被追上，前方已是第二道关隘所在。杜壆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却见关隘之上静悄悄，并无守军接应，反而是关门大开！
他心中猛地一沉，暗叫不妙！
果然，就在他们冲入关前那片相对开阔地带时——
“杜壆！袁朗在此等候多时了！”
一声大喝自侧翼林中响起！紧接着，无数火把骤然点亮，映照出袁朗那张赤面及身后数十名弓弩手冰冷的脸庞！
“放箭！”
袁朗一声令下，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铺天盖地般射向这伙残兵败将！
“噗噗噗——！”
惨叫声接连响起！杜壆身边的亲随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一大片！钱二身上连中数箭，扑倒在地，背上的王庆也滚落雪中。
“寨主！”杜壆目眦欲裂，挥刀拨打箭矢，冲到王庆身边。
然而，还未等他扶起王庆，身后朱安已然追至！前方有袁朗弩箭封路，后有朱安强敌，杜壆一行人，已是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杜壆环顾四周，只见身边只剩下三五人，个个带伤，而王庆气息奄奄，躺在冰冷的雪地中。他仰天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啸，啸声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凄凉与不甘。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腰刀，对准了昏迷不醒的王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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