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启程,途中众人再也不敢稍作懈怠,尤其是有水的地方,连话都渐渐地不说了,只有专心赶路。
王家大船从湖州出发,经苕溪进入太湖,再沿江南运河北上至润州。在润州停了半日,卸了货,不敢歇息,换了船,沿长江顺流东下直达金陵。
金陵城果然名不虚传,异常繁华,还没进城,朱雀门外的官道蒸腾着暑气,胡商驼队扬起赭色尘烟,与茶肆招幌上“冰酪”二字的热气纠缠。卖菱角的老妪正用荷叶包着碎冰,那凉气已先声夺人。
波斯商人的地毯铺在槐树荫下,琉璃碗盛着的葡萄酒在青石板上投出紫红暗影。说书人摇扇惊起一片蝉鸣,却压不住身后酒肆里新科进士们掷骰的脆响。更远处,画舫的吴侬软语混着琵琶轮指,惊起秦淮河面一群白鹭。
真正的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一派盛世繁荣的大都市景象。
等走近城门时,突然喧闹声音小了,众人抬头看去,原来城门四角均站着守城士兵,衣冠严整,腰佩长刀,手持长戈,兵甲护身,神情肃穆。
走近些,只见城门外的公示栏上贴着六张大大的官府告示,那六张黄麻纸被朱砂圈出“悬赏”二字,像六道未愈的刀伤。卖冰酪的担子突然停住,铜勺在桶沿磕出惊惶的颤音——最末一张告示边缘,正粘着半片被血浸透的并蒂莲衣角。
六张告示依次写着:本月廿三子时,平康坊富商谢氏子阖门遇害。凶徒破门而入,以陌刀斩其长子首级,悬于家人床帐。掠走青玉灯盏、波斯金驼及账册三箱。此灯盏乃西域贡品,盏底刻有并蒂莲纹。出事人家和官府特出重金悬赏杀人抢劫的凶犯,望知情者提供线索,或者有能之士缉拿凶犯。
也来看告示的一独眼波斯商人用金刀挑开告示,琉璃眼珠倒映出“割首”二字时,身后戴斗笠的突厥客腰间弯刀轻响。
六个告示中有两个出事的出自谢家,两个出自潘家,一个出自朱家,最后一个告示是官府提醒文书,官府特向民众提醒:入夜后实行宵禁,家家户户需紧闭房门,无事不要随意外出,商贩亦尽早关门歇业,以免遭遇不测云云。
有了这六个告示打基础,城门的盘查就显得正常很多。
经过了一番严格的盘查,王小姐的四大箱行李都被打开一一检查,细细盘问了几人的身份来历,又拿图影画像仔细比对,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查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几人才得以获准进入城中。
等车马走进城内,顿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一半的商铺关着门,另一半也半掩着门,掌柜的和小二透过门缝向外观瞧,谨慎地观察着路上的每一个过客。城外的喧闹似乎是一个梦,此时梦醒了,走在路上,只觉得格外诡谲。
大白天的城里居然不见人,这事怎么看怎么奇怪,马车嶙嶙琅琅地走过,子龙问道:“青萍,这就是你说的繁华金陵?怎么像个鬼城咧?”
王小姐也奇怪:“我离家不过月余,城里是发生瘟疫了吗?怎的街上人这么少?”
尤公子道:“青萍,他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青萍也是他叫的吗?”
王大叶道:“我小的时候,家乡安南府发生旱灾,也是一下子死了很多人,很多人家一夜之间都死绝了呢。街上也是这般死一样的安静。”
王小姐嗔怪道:“大叶不可胡说,怪吓人的。”
冬梅春梅并几个婆子也是议论纷纷,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马车上统共坐了八、九个女人,真是闹闹哄哄,也算是平添了一丝人气。
街上的人烟稀少暂且不论,王小姐终于归家,举家欢腾,王家大摆筵宴,庆祝小姐回府。
朱七等人既已完成主母使命,片刻不停就要回去复命,朱家大宅离王家并不远,只两个时辰的路程,可青萍不许,“你们从到了湖州,就没有一个晚上是舒心歇着的,又打架又翻墙,又游水又杀刺客,累也累坏了。今天回到了金陵,这里是我家,你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辛苦的,所以,谁也不许走!”
子龙道:“听见没?王大小姐发话了,谁都不许走!走了就是不给王小姐面子!”
尤公子道:“诸位一路辛苦,到了我岳丈家里,一定要好好招待各位,多谢各位的一路护佑。”
世雄道:“尤其是朱三,跟着我们去查案,片刻没有歇息,睡觉都睁着眼睛,说起我们在龙宫的那几天啊,唉,那真是提心吊胆……”
“你们去了哪里?龙宫?水里的龙宫吗?”
“你们不是说去了詹校尉军中的战友家里做客吗?”
“吹牛呢吧?”
朱三虽然跟着去了,可惜是哑巴,子龙和青萍受了世雄的拜托,嘴巴像蚌壳一样紧,众人只好转而问唯一的突破口王大叶。
“大叶,你们到底去了哪里?詹校尉说的龙宫是哪里?”
恰巧这时王大少爷出来招呼他们进去,众人才暂时抛开了这个话题。
“詹叔,这可是你自己说漏嘴的,不关我们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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