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血月前第六日,夜。
鬼哭洞上方的岩壁,在月光和地火交织的暗红光线中,如同怪兽嶙峋的脊背。热浪蒸腾,扭曲了视线,硫磺气息浓得呛人。下方,沸水潭边缘的黄白色沸水翻滚咆哮,发出永不停歇的嘶吼,水汽弥漫,将洞口笼罩在一片朦胧与危险之中。
林肃腰间系着由数股浸过防火药水的兽筋与金属丝绞成的特制绳索,另一端牢牢固定在甲三等人在上方岩壁寻找到的一处坚实岩缝中。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贴身的离火之精皮囊、“乌啼”短剑、一小包苍梧部药粉、几块高能量肉干、还有一枚应急用的冷光石。绳索上每隔一段距离,还系着几个用于临时固定的岩钉和绳套。
“将军,千万小心!若有不妥,立刻拉动绳索,我们马上拉您上来!”甲三趴在岩壁边缘,压着嗓子喊道,声音被热风和水声撕扯得断断续续。他身后,几名暗卫和苍梧猎手紧紧拽住绳索,随时准备发力。
林肃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深吸一口灼热空气,将药粉抹在口鼻处,然后转身,面向湿滑陡峭、布满水垢和苔藓(能在这种环境下生长的苔藓也非同寻常)的岩壁。
岩卡所指的几处凸起和裂缝,在昏暗光线下勉强可辨。林肃活动了一下手指,体内火灵之力流转,不仅驱散着攀爬点可能残留的滚烫水汽,更赋予他指尖更强的附着与感知力。他看准第一个落脚点,足尖一点,身形如猿猴般轻灵跃起,双手准确扣住上方一道岩缝,身体紧贴岩壁,开始横向移动。
每一步都需极其谨慎。岩壁湿滑异常,许多看似坚固的凸起实则已经松动,一触即碎。下方是翻滚的沸水和蒸腾的热气,失足跌落,后果不堪设想。汗水瞬间湿透内衫,又被体表流转的火灵之力蒸干,循环往复。
短短数丈距离,林肃用了近一刻钟才艰难挪移到洞口正上方。从这里向下看,洞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大半没入沸腾的潭水,湍急的水流撞击着岩石,溅起灼热的浪花。洞内漆黑,只有轰鸣的水声不断传出,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果然似有“鬼哭”之韵。
林肃定了定神,解开腰间备用的一截短绳,前端系着带倒钩的岩钉。他看准洞口上方一块相对干燥的凸起岩石,手腕一抖,岩钉精准飞出,“咔”的一声嵌入石缝。用力拽了拽,确认牢固后,他将短绳在腰间主绳上打了个活结,然后双手交替,沿着短绳缓缓向洞口垂降。
灼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滚烫的水花不时溅到身上,即便有火灵之力护体,也感到一阵刺痛。他尽量将身体蜷缩,避开最汹涌的水流,一点点靠近那个黑暗的洞口。
终于,他的双脚触到了洞口边缘——那是水面之上、洞壁内侧一处狭窄湿滑的 platform。他稳住身形,解开短绳活结,将身体完全移入洞内。瞬间,外界沸水潭的轰鸣声被放大了数倍,震耳欲聋,夹杂着水流在洞内冲撞回旋的怪响。洞内一片漆黑,只有入口处透入的微弱暗红光线,勉强勾勒出洞壁粗糙的轮廓和脚下翻滚的、散发着高温蒸汽的暗流。
洞内温度比外面稍低,但依旧闷热难当,空气污浊,混合着水汽、硫磺和一种……淡淡的、类似铁锈和腐殖质的气味。林肃点亮了冷光石。柔和的白光驱散了些许黑暗,照亮了前方。
洞穴向内延伸,果然如岩卡所说,先是向下倾斜没入水中,但深入约两丈后,洞壁开始向上抬升,水面逐渐变浅,最终变成一条被水流冲刷出的、宽约三四尺、两侧怪石嶙峋的潮湿通道。水流在通道中奔腾,水温依旧很高,但已经可以涉足。
通道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水声轰鸣,掩盖了其他一切声响。林肃将冷光石举高,小心地涉水前行。水温烫脚,他必须持续运转火灵之力保护下肢。通道时宽时窄,有时需要弯腰甚至匍匐才能通过。洞顶垂下许多被水汽常年浸润的钟乳石状凝结物,形态诡异。
走了大约半炷香时间,前方水声忽然变得更加宏大空洞,同时传来隐约的、仿佛无数细碎声音交织的奇异回响。林肃心中警惕,放慢脚步,熄灭了冷光石,仅凭离火之精散发的微弱温润光晕和自身增强的夜视能力,贴着洞壁,缓缓向前摸去。
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远比之前的通道宽阔十倍不止!洞穴一侧,是轰鸣倾泻而下的地下瀑布,正是沸水潭的水源之一,灼热的水流砸入下方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激起漫天水雾。而洞穴的另一侧,则让林肃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并非天然岩壁,而是呈现出明显的人工修葺痕迹!层层叠叠、依着岩势开凿出的石阶、平台、还有……无数嵌入岩壁的、大小不一的壁龛!壁龛之中,隐约可见盘坐的干枯人影,身着古老的、样式奇特的服饰,似乎已经在这里沉寂了无数岁月。这些干尸保存得异常完好,皮肤紧贴在骨骼上,呈现出一种深褐色,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还在静静地注视着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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