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庆功宴,在一片怪异的安静里结束了。
我回到曹操赏的府邸时,天已经很晚了。
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比之前更敬畏,甚至带着点害怕。
他们小心翼翼的伺候我洗澡换衣服,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好像我身上带着什么会传染的病。
我明白,从今晚开始,我诸葛瑾瑜,在许都就不再只是个受丞相赏识的谋士。
我是“无影”的主人。
是那个能合法窥探所有人秘密,手握“便宜行事”权力的特务头子。
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
第二天,我没出门。
我只是坐在书房里,看影七送来的档案,上面是许都所有五品以上官员的底细。
他们的家世、派系、政敌,甚至昨天晚上在家说了什么牢骚话,都写得清清楚楚。
我一页页翻过去,觉得很有意思。
然而,下午的时候,一份拜帖送了过来,打断了我的阅读。
帖子的纸是上好的蔡侯纸,字迹端正,很有风骨。
落款是——荀彧。
尚书令,荀彧。
曹操手下的首席文臣,被称为“王佐之才”的荀令君。
那个身在曹营,心里却还向着汉室的男人。
我看着那份帖子,笑了。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耿纪那帮人,不过是群被气昏了头的莽夫,不用在意。
但荀彧不一样。
他代表的,是整个旧的士族阶层,是那个快要倒塌的大汉王朝,最后的一点体面。
我换了身普通的衣服,一个人按时去了。
荀彧的府邸,和我的完全不同。
没有豪华的装饰,也没有成群的下人。
院子里种着竹子,走廊下挂着几幅字画,空气里有股墨香和熏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这里不像官邸,更像个隐居大儒的书院。
荀彧在书房见我。
他穿着一身儒袍,人很清瘦,眼神温和又深邃。
他没摆尚书令的架子,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
“听闻瑾瑜先生喜欢清谈,今天冒昧请你过来,还望不要见怪。”他的声音很平和,听着让人很舒服。
“令君相邀,是在下的荣幸。”我客气的回答。
我们俩随便聊了几句,说了说天气,谈了谈许都的物价,好像真的是两个很久没见的朋友。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场白。
果然,茶喝了几杯后,荀彧放下茶杯,表情严肃起来。
“瑾瑜先生,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想向先生请教。”
“令君请讲。”
“先生用雷霆手段,帮丞相扫清内奸,这是大功。但是我观先生的行事,似乎……太注重权谋之术,而忽略了为政的根本。”
他用词很委婉,但意思我懂,就是说我搞歪门邪道。
“哦?什么是为政的根本?”我饶有兴致的问。
“为政的根本,在于教化百姓,以德服人,维持朝廷的法度,让君臣有序,上下有别。这是王道。”
荀彧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力量。
“而先生的‘无影’,靠的是窥探和威吓,虽然能有一时之效,却是在动摇国家的根本——信义。”
“长此以往,朝堂上人人自危,同僚之间相互猜忌。这和暴秦的苛政,有什么区别?”
他的话,句句扎心。
我笑了。
“令君,您说的王道,听起来很美。”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可是,您想维护的那个奉行王道的大汉,已经死了。”
嗡!
荀彧的瞳孔猛的一缩,脸上温和的表情瞬间僵住。
“它死在黄巾之乱的战火里,死在董卓烧洛阳的灰里,死在十八路诸侯的混战里。”
“我们现在,不过是在一具早就凉透了的尸体上,抢那件还算好看的寿衣罢了。”
我的话,像一把刀,把他“汉室忠臣”这块遮羞布给撕了下来。
“你……”荀彧的嘴唇哆嗦着,脸色变得发白。
我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
“令君说我动摇了信义。敢问令君,这乱世之中,信义在哪?”
“是袁绍背弃盟约?还是刘表坐山观虎斗?是刘备换主子比换衣服还快?还是孙权在江东自立为王?”
“狼都已经冲进了羊圈,您还在跟羊群讨论吃草应该保持优雅。您这不是仁慈,这是对羊群最大的不负责任!”
“我的‘无影’,我的手段,就是要让丞相,让这羊圈的主人,提前知道狼在哪里,有多饿,什么时候想咬人。这,就是乱世里最大的‘道’——活下去的道!”
荀彧被我的话冲击得连连后退,跌坐在椅子上,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你……你这是霸道!是歪理邪说!”
“霸道?”我摇了摇头,走到他的书桌前,拿起他刚刚写字用的那支毛笔。
“令君,时代变了。”
“您还想着,用这支笔,去修补一艘千疮百孔,随时会沉的破船。”
“而我,只想用这船上还算结实的木头,跟着丞相,造一艘能渡过眼前这场风暴的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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