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的命令，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武威城。
开仓放粮，分发田地。
对挣扎了半生的百姓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
整个武威城似乎都活了过来。
但只是表面上。
我站在郡守府的楼上，看着街道上领了粮食的百姓，他们脸上挂着笑，却又忍不住反复确认手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我明白，他们心里是观望，是迟疑，是对旧秩序根深蒂固的恐惧。
几千年来，土地都攥在士族豪强手里。官府换了一茬又一茬，地主却没变过。
现在，我这个新来的太守说要分地，他们不敢信。
他们怕这只是空欢喜，怕我今天分了，明天就收回去。更怕我一走，那些豪强会变本加厉的报复。
我就要打碎他们的恐惧。
我不只要分地，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斩断那些想伸回来的手。
我决定办一场声势浩大的授田大会，要让所有武威人都记住今天。
三天后。
城中心广场上人山人海。
我命人搭起高台，两侧站着我的一千二百名武威新军，他们全副武装，站得笔直，让广场上的气氛都凝重了几分。
高台正中，一张大桌案上堆满了崭新的木质地契，上面写着户主姓名和土地亩数。
台下数万百姓伸长了脖子，既期盼又紧张的盯着高台。
人群前排站着几十个穿着体面的乡绅地主，是上次那场宴会后留下来的，罪不至死，或者说藏得比较深。
他们此刻都挂着恭顺的笑，但眼里的怨毒和轻蔑藏不住。
他们在等着看我怎么收场，不信我真敢为了百姓得罪整个凉州士族。
我登上高台，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诸葛瑾瑜，武威太守。今天，只办一件事。”
“把从叛逆豪强手中查抄的三十七万亩土地，全部分给你们！”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三十七万亩！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懵了。
“现在，念到名字的上台领地！”
我拿起第一份地契。
“城南，王二狗！”
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在人群中愣了半天，被身边人推搡着，才迷迷糊糊的走上台。
我把地契亲手交给他。
“王二狗，你家五口人，按人头分你三十亩上好水浇地！地契拿好，从今天起，这地就是你的！神仙来了，也抢不走！”
那汉子捧着地契，手都在发抖，他反复看着上面的字，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对着我重重磕头。
“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
一个接一个的人上台领走了地契。
授田大会顺利的进行着，台下百姓的眼神从不安变得火热。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人群前排，一个白须老者咳嗽一声，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先是对我躬身一拜，姿态放得很低：“太守大人为民分田，是我武威百姓的福气。只是老朽有一事不明。”
我看着他。
来了。
我知道这老家伙叫赵康，是本地一个大族的族长，因为行事低调逃过上次的清洗。
“赵族老请讲。”
赵康捋了捋胡须，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说道：“大人，您查抄的土地里，有一部分是那些豪强抢来的。但还有不少，是他们从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手里，用合理价格买走的，都有地契文书为证。您现在把这些地也分了，是不是有违朝廷法度？”
他这话很有水平，明着讲法度，暗里是煽动其他中小地主，给我扣个无法无天的帽子。
果然，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乡绅地主就开始交头接耳，面露不平。
台下的百姓也开始有些骚动。
我笑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就怕没有这种自以为是的出头鸟。
“赵族老说的很有道理。”
我点点头。
赵康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以为我妥协了。
结果我下一句话，让他脸色瞬间煞白。
“既然要讲法度，那我们就好好算算。”
我转头看向身后的影七，影七会意的拿出一卷新竹简。
“赵康，”我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赵氏一族，登记在册的土地是八百亩，对吗？”
赵康一愣，点点头：“正是，家业不大，让大人见笑了。”
“是不大。”我点点头，话锋一转，语气冷了下来：“但在你三弟媳的娘家侄子名下，那三百亩地是怎么回事？你东城外那座号称荒废的庄园，里面那五百亩肥地，又作何解释？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在赌场用一百亩地做抵押，输给你家远房亲戚。这场戏，演得不错吧？”
我每说一句，赵康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我说完，他已经“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浑身抖个不停，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我的话震住了。
这些见不得光的土地转移，他怎么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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