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斯觉得,这大概是长夜关最近这阵子天气最好的一个午后。 哪怕是在最近连日的晴天下,今天也算得上是最暖和的一天。
阳光透过面包店擦得锃亮的玻璃窗,懒洋洋地洒在他打盹的摇椅上,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面包那混合了麦香与微甜的温暖气息。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蒸汽车碾过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咔哒声,孩子们追逐嬉戏的笑闹声,与远处圣烛大教堂传来的悠远钟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属于这座北境雄关的,安详而平凡的交响乐。
他惬意地抿了一口热茶,茶水温润的暖流滑入腹中,驱散了骨子里最后一丝寒意。
生活嘛,不就该是这样。
战争、阴谋、关外的那些叛乱分子……都离他这样的普通市民太过遥远。
他只关心今天的面包有没有烤糊,以及晚上能不能喝上一杯热乎乎的麦酒。
就在他半梦半醒,几乎要沉入甜美的梦乡时,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脚底传来。
那是一种低沉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活物正在地底深处翻身。
他放在扶手上的茶杯开始轻微地摇晃,杯中的茶水泛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老汉斯疑惑地睁开眼,以为是哪家的蒸汽锅炉又出了问题。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那震动在瞬间变得无比剧烈,整个世界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地摇晃了一下!
货架上的面包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他整个人都从摇椅上被颠了起来。
紧接着,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炸裂了整个世界。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能量,它撕裂了空气,贯穿了耳膜,让老汉斯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每天都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巨大玻璃窗,在一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哗啦”一声,化作亿万片闪亮的碎片,夹杂着一股灼热到足以烫卷头发的气浪,凶猛地扑面而来!
“轰隆隆——!”
老汉斯被那股狂暴的冲击波狠狠地掼在身后的墙壁上,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漫天飞舞的,除了玻璃碎片,还有他刚刚洒在案板上的面粉,白色的粉末与爆炸扬起的黑色烟尘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他能听见自己心脏狂乱的擂鼓声,以及耳内持续不断的尖锐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当那片令人窒息的烟尘终于开始缓缓沉降时,老汉斯挣扎着从一堆面包和碎木片中爬了起来。
他顾不上满身的疼痛和脸上的划伤,跌跌撞撞地冲到被炸毁的橱窗前。
眼前的景象,让他毕生难忘。
原本平整繁华的铜环大道,此刻像是被天神用巨斧劈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巨大坑洞占据了街道的中央,边缘的石板被高温熔化,呈现出琉璃般诡异的光泽。
坑洞深不见底,无数扭曲断裂的金属管道与闪烁着电火花的缆线暴露在外,仿佛巨兽被开膛破肚后露出的内脏,正向外喷吐着灼热的蒸汽与刺鼻的焦糊味。
尖叫声、哭喊声、警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和平的假面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恐慌如同瘟疫,瞬间笼罩了整条街道。
-
“咳……咳咳……”
艾米瘫坐在坑洞边缘的碎石堆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酸痛的胸腔,喉咙里充满了呛人的烟尘味。
她感觉自己刚刚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铁桶里,然后又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剧烈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尖锐蜂鸣,仿佛有无数只蝉在脑髓深处嘶鸣。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呼吸,却只吸进满口呛人的烟尘和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试图让模糊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世界是一片灰蒙蒙的,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浑浊的光线中飞舞。
她躺在一片冰冷而坚硬的碎石上,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的悲鸣。
她那身原本还算整洁的衣服此刻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沾满了灰尘与不知名的粘稠液体,银色的长发也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沾满汗水的脸颊上。
这一次,是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那个自称为“神子”的怪物,其强大与诡异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在那片由液态金属构成的领域中,他们就像是闯入了蛛网的飞虫,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被吞噬的命运。
若不是那个被她视为“失败品”的怪物,在最后一刻用同归于尽的方式,为他们创造了那转瞬即逝的生机……
艾米不敢想象后果。
-
“艾米!你没事吧?能听到我说话吗?”
一个焦急而熟悉的声音穿透了耳鸣,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强行拉了回来。
艾米转过头,看到艾德蒙半跪在她身旁,琥珀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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