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河流悄无声息,却从不停歇。当校园里的银杏树再次披上金黄,当空气中重新弥漫起离别的熟悉气息,林溪的研究生生涯,也缓缓驶向了最后的港湾。三年级,像一部交响乐的终章,所有的旋律都指向总结、收获与新的启程。
那本灰色笔记的页边,已被摩挲得有些毛糙,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她从最初的迷茫困惑,到逐渐找到方向,再到如今能提出独立见解的完整轨迹。她的研究,那个关于数字媒介与记忆建构的课题,在项目组的支持和导师的严格要求下,已经开花结果——一篇凝聚了她近两年心血的论文,经过反复打磨,最终被国内该领域的一家权威期刊录用。
收到录用通知的那天,秋阳正好。林溪平静地看完了邮件,心中没有想象中的狂喜,更多的是一种水到渠成的释然与踏实。她拍下通知页面,发给了陆辰。
「论文被《当代传播》录用了。」
他回复得很快:「恭喜。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平淡的四个字,却是对她所有努力最笃定的背书。
但这并非终点。一个更大的舞台,在她面前悄然展开。导师告知她,学院有一个珍贵的公派联合培养博士生名额,合作方是海外一所在该领域享有盛誉的大学,为期一年。这意味着,她将有机会走出国门,接触更前沿的理论,置身于更国际化的学术环境。
机遇与挑战并存。申请流程复杂,竞争激烈,而且,这意味着如果成功,她将踏上与陆辰相似的、远赴重洋的求学之路。只是这一次,方向不同,目的地也不同。
她将这个选择写进了“日记”,没有询问意见,只是陈述事实与自己的权衡。
「有联合培养的机会,X大,方向很契合。但申请不易,且需离家一年。」
陆辰的回复隔了一天。没有直接评价这个选择的好坏,而是发来了一份整理得条理清晰的文档,里面是X大该领域几位知名教授的研究方向、近期论文以及实验室的基本情况。文档末尾,是他简洁的总结:
「学术资源顶尖。环境需适应。语言是关键。」
他永远是这样,提供最客观的信息,帮助她看清前路的光明与崎岖,然后将选择权完全交还给她自己。
林溪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申请准备。撰写研究计划,联系外导,准备各种证明材料。这个过程,比她想象的还要耗费心神。研究计划需要站在国际对话的层面,展现自己的学术视野和潜力。她常常对着电脑枯坐整晚,只为打磨好一个核心概念的阐述。
在这段压力倍增的日子里,陆辰的“日记”回复变得更加及时。他不再仅仅扮演“诘问者”的角色,更多时候是“信息员”和“定心丸”。他会分享自己当初申请时的经验教训,提醒她注意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会在她因为一封迟迟未回复的外导邮件而焦虑时,发来一句「正常,耐心」;会在她研究计划取得突破时,回一个罕见的[点赞]表情。
他的支持,如同深海下的洋流,沉默,却拥有推动前行的巨大力量。
申请材料寄出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研三的冬天,在毕业论文的最后冲刺和等待offer的忐忑中度过。林溪将自己沉浸在对过去两年研究的系统梳理与深化中,试图用忙碌麻痹内心的焦灼。
新年过后,一个飘着细雪的下午,邮箱里终于出现了那封期待已久的、来自X大研究生院的邮件。点开,映入眼帘的是「We are pleased to inform you...」(我们很高兴通知您……)
她成功了。
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一种混合着巨大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情绪,让她眼眶发热。她第一时间告诉了导师,得到了肯定的赞许。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陆辰的视频。
屏幕那头的他,似乎刚结束实验,穿着白大褂,背景是熟悉的仪器。
“收到了?”他看到她的表情,直接问道。
“嗯。”林溪用力点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X大的offer,联合培养一年。”
他看着屏幕里她亮晶晶的眼睛,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清晰而温和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欣慰,有骄傲,还有一种……类似于“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复杂情绪。
“恭喜。”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稳定,“很好的机会。”
“可是……”喜悦过后,现实的考量浮上心头,“一年时间,感觉……好长。”
视频那头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屏幕,看进她心底那点对未知的畏惧和对分离的不舍。
“林溪,”他叫她的名字,语气郑重,“还记得你当初决定考研,决定加入项目组的时候吗?”
林溪怔住。
“路,要一步步走。机会,要一个个抓住。”他缓缓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这一年,会是全新的视野。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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