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在云层中穿行了一日一夜。
自那日厅中不快后,邹峻便再未踏出静室半步,舟内的气氛也因此沉闷得近乎凝固。
周文几次想寻陆琯说些什么,但见他始终盘膝闭目,气息沉稳,仿佛入定老僧,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各自在静室中调息。
当飞舟前端的阵纹光芒缓缓黯淡,速度渐缓,一阵带着尘土与草木气息的风从舷窗的缝隙中灌了进来。
风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荒凉之气。
青州,到了。
渡口建在一座名为“忘川”的凡人城池郊外。
此地与宗门内的仙家景象截然不同,地面是暗黄色的,乱生着半人高的杂草,几名衣着朴素的凡人役夫,正小心翼翼地从另一艘飞舟上搬运货物,动作间满是对修士的敬畏。
飞舟停稳。
静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邹峻第一个走出。
他那一身华贵的白袍,依旧一尘不染,与此地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看都未看身后的二人,径直走向口岸方向,仿佛与他们同乘一舟都是种折辱。
“【陆兄,我便先去西家坳了,你此行……多加小心。】”
周文走到陆琯身边,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复杂。
他的任务地点与陆琯并非一处,需在此处分道扬镳。
“【师弟亦然】”
陆琯点了点头,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周文,目光清澈,仿佛能看透人心。
周文被他看得心中一虚,深吸一口气,正欲转身,那已经走出十余丈的邹峻,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了过来。
“【周师弟,留步】”
周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陆琯的目光在二人之间一扫而过,没有停留,也没有言语。
他对着周文微微颔首,算是告别,便迈开步子,朝着与邹峻相反的方向走去。
其身影很快便汇入了城郊官道上稀疏的人流之中,布衣芒鞋,气息内敛,与那些为生计奔波的凡人商贩混在一起,毫不起眼。
见陆琯走远,周文这才转过身,脸色不善地看向邹峻。
“【邹师兄有何见教?】”
邹峻缓缓转回身,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冷笑又浮现出来。
他踱步走到周文面前,目光在他背后的长剑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轻蔑。
“【周师弟的差事,是去西家坳处理一桩凡人矿场的纠纷,对么?】”
“【这与你何干?】”
周文戒备地回道,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呵呵,莫要紧张】”
邹峻轻笑一声,语气却不带半分暖意。
“【西家坳那等穷乡僻壤,来回不过三五日的光景。我这里,倒是有桩更大的功劳,想与师弟分享】”
周文眉头紧锁,没有接话。
他深知此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邹峻也不以为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自顾自地说道。
“【我此行并非省亲,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来此地,是为了一株灵药】”
他顿了顿,盯着周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噬、心、莲】”
这三个字入耳,周文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虽非丹事堂弟子,但对这等凶名赫赫的奇珍亦有耳闻。那是炼制某种高阶禁丹的主药,生于极阴之地,采摘之法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神魂受损,沦为白痴。
邹峻,竟是为了此物而来!
“【你疯了!云雾泽那种地方瘴气横生,诡异之事多如牛毛,连筑基后期的师叔们都不愿轻易涉足,你还……】”
周文脱口而出,话语中满是震惊。
他可不想为了什么功劳,去那种地方白白送死。
“【我自然有我的准备】”
邹峻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势。
“【我也不与你绕弯子。你办完差事后,即刻前往云雾泽东侧的‘落霞谷’与我汇合】”
这已经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周文脸色涨得通红,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邹峻,你凭什么命令我?我的差事由执事堂指派,与你何干!】”
“【凭什么?】”
邹峻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森然寒气。
“【就凭,这是我师尊,钟灵越长老的意思】”
“【师尊希望我能顺利带回此物。而你,周师弟,还有你那位师尊黄师伯,近来似乎与我师尊在某些事情上,颇有分歧……】”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话中的威胁已然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周文心头。
周文的手,死死攥着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与无力。
在宗门长老的权势面前,他一个新晋筑基弟子,连同他那位在执事堂并无太多实权的师尊,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你在执事堂,想要站稳脚跟,或是更进一步,总需要有人在上面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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