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晚上,派出所的值班室里,荧光灯泛着冷白的光,把两张办公桌照得纤毫毕现。董敏仁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指尖划过键盘,把最后一份调解记录归档。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刚过十一点,秒针滴答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董帅,要不喝点?”对面的大高个把一杯泡得发胀的菊花茶推过来,玻璃杯壁凝着水珠。
董敏仁端起杯子喝了口,菊花的清苦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些许困意。董敏仁脸上带着温和的倦意,眼神却锐利得很,能从看似平常的细节里揪出不对劲的地方。“不了,等下说不定有警。”他指了指桌上的对讲机,那玩意儿安静地趴着,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电流声。
刚过午夜十二点,派出所的那扇门就毫无预兆地动了一下,先是一条细缝,然后缓缓推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董敏仁和大高个几乎同时抬头,目光落在来人身上。那是个男人,看着四十多岁,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他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却沾着几根草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紧张也不局促,就像只是来问路的普通人。
可奇怪的是,他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湿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像是在雨里淋了很久,值班室里原本干燥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潮湿起来,墙壁上甚至隐隐渗出了细小的水珠。
“你好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董敏仁起身问道,语气平和,手却不自觉地放在了桌下的警棍上。多年的从警经验告诉他,这个男人不对劲。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值班室的每一个角落,从墙上的规章制度到墙角的灭火器,再到两人身上的警服,最后定格在董敏仁脸上。他的眼睛很亮,却没有焦点,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他身后的墙壁。
“我来报案。”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木头,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情绪。
大高个往前探了探身,拿起笔和记录本:“报什么案?你说清楚,姓名、住址、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沉默了几秒,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我的东西丢了。”
“什么东西丢了?在哪里丢的?什么时候丢的?”董敏仁追问,同时仔细观察着男人的反应。他发现男人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却泛着青黑色,像是长期接触什么化学物质,又像是冻伤。
“一把钥匙。”男人说,“在老运河边丢的,昨天晚上。”
老运河贯穿县城,南边是新建的湿地公园,北边是废弃的老厂房,晚上很少有人去。董敏仁皱了皱眉:“一把钥匙?什么钥匙?家门钥匙还是别的?有没有其他东西一起丢了?”
“就是一把钥匙。”男人重复道,语气依旧平淡,“黄铜的,上面挂着一个小铃铛。”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找了一晚上,没找到。”
大高个停下笔,有些疑惑地看着男人:“就一把钥匙?值得你大半夜跑派出所来报案?要不你再仔细找找,说不定是放忘了地方。”一般来说,丢失钥匙这种事,除非涉及到重大财产安全,否则很少有人会专门报案,更别说在午夜时分。
男人摇了摇头,眼神依旧没有焦点:“我找过了,找不到。它很重要,必须找回来。”
董敏仁看着男人苍白的脸,忽然注意到他的工装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小的徽章,像是某个老工厂的厂徽,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齿轮形状。“你是哪个单位的?”他随口问道。
男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以前在农机厂上班,现在下岗了。”
城关镇的老农机厂十年前就倒闭了,厂房一直闲置着,就在老运河北边,和男人说的丢钥匙的地方离得不远。董敏仁心里的疑虑更重了,他和大高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行,我们给你登记一下。”董敏仁拿起笔,“姓名?”
“陈建国。”
“住址?”
男人报了一个老小区的地址,就在农机厂附近,是个已经快要拆迁的棚户区。
董敏仁一边登记,一边继续问:“你昨天晚上几点去的运河边?去那里干什么?”
“十点多,”陈建国说,“散步。”
“晚上十点多,去老运河边散步?”大高个忍不住插话,“那边晚上没路灯,黑漆漆的,有什么好散的?”
陈建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重复道:“我钥匙丢在那里了,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回来。”他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像是在念一段早已背熟的话。
登记完信息,董敏仁把记录本推到陈建国面前:“在这里签个字。”
陈建国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力道很重,笔画却很工整,像是练过书法。董敏仁注意到,他签字的时候,左手一直揣在裤兜里,始终没有拿出来过。
“我们会派人去那边排查一下,有消息会通知你。”董敏仁说,“你留个联系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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