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苏晓的手机响了，她连忙接起。
“喂？”
“您好苏女士，我们这边是119。我们已经在半路了，请问您那边情况怎么样？”
对面的男声冷静而急促，苏晓把手机紧紧贴住耳朵，才勉强听清。
“我在天台蓄水池这儿！井盖打开了，里面忽然开始放水了！不是！是疯狂灌水，声音大得吓人！人还在下面，没出来！”
苏晓几乎是用吼的：
“你们听——”
苏晓把手机往井盖里怼了怼，让那震耳欲聋的轰鸣灌进听筒，随即又快速收回来：
“我先下去看看！你们去找门卫给你们开门禁！”
苏晓语速飞快，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请您务必注意自身安——”
“嘟——”
对面消防员那句叮嘱还没说完，便被忙音给堵了回去。
他放下电话，脸色凝重，催促司机：
“快快快，那边水声很大，估计哪里出了问题。报案人说自己先下去救人了，我们要快点！她自己处理不了的！别把她自己也搭进去！”
司机一听，把油门踩得更用力了，火警车冲着目的地飞驰而去，红蓝光芒在街道上拉出长影。
————————
苏晓挂断电话，拿着手机从井口往里照。
微弱的光线融入黑暗，只照亮了入口处粗糙的水泥池壁，往下不过半米，光线就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彻底吞噬。
那黑暗浓稠得仿佛如有实质，像怪兽的深渊巨口，让人心里发毛。
苏晓莫名地有些心慌：“好黑啊，怎么办？根本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这样的环境，让她根本无从下脚。
“对了！光！”
卜勘立刻扭亮了头盔旁边的强光照明灯，在他和林夜的视野里，一道雪亮的光柱瞬间刺破黑暗：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林夜立马说：
“你把它拆下来给我，我来拿着！她看不见你！”
卜勘反应过来，苏晓看不见他，那么他身上的光，她应该也是看不见的。
他立马把照明灯麻利地拆下来，塞到林夜手里。
“这样呢？看得到吗？”
林夜一接到手，那道光立马成了实体——苏晓只见一道比手机电筒亮上十倍不止的冷白色光柱，像柄利剑，笔直地劈开了下方的黑暗。
苏晓精神一振：“看到了看到了！”
林夜握着小小的照明灯，率先飘下去一米多，悬停在半空，将光柱打向池壁，并冲苏晓喊：
“你看看，能下来不？”
苏晓低头看去，池壁也嵌着一排锈迹斑斑的U型攀爬梯，也叫‘船用梯’或‘检修梯’。
金属横杆在强光下反射出湿冷的光泽，跟外面那梯子不一样的是，里面的这些，表面覆着一层滑腻的水膜。
“可以！”
“你小心一点，可能很滑！”林夜仰头喊。
苏晓深吸一口气，攀紧水泥地，试探着往下踩，待踩稳了，才谨慎地继续往下。
金属梯触手冰冷刺骨，湿漉漉的表面几乎抓不住。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身体重心放低，开始一步步向下进。
一进入池内，水流的声音便提升了数个量级。
像是一整条巨大的河流被塞进铁罐里的轰鸣，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撞击鼓膜，震得胸腔都在共鸣。
水柱撞击池壁的哗啦声、水流高速旋转的嘶嘶声、空气被强行排挤的呜咽声……全部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晕眩的声压监狱。
金属梯握在手里冰冷无比，又湿又滑，踩上去也需要很用力，角度稍一偏颇就要打滑。
更麻烦的是，因为进水口高速灌水，池内形成了紊乱的气流，带着阴湿的水汽和稀碎的水珠，不断拍打在苏晓身上。
水珠模糊了视线，梯子湿滑得几乎脱手。
她只能一步步往下蹭，手掌为了抓稳不得不用力，被粗糙的铁锈刮得更加生疼。
林夜跟卜勘始终飘在她略低一点的位置，为她照亮脚下的梯子。
林夜扯着嗓子喊，声音在水声中隐隐约约、断断续续：
“你……慢一点……抓稳！”
“好！”
苏晓咬着后槽牙，指甲几乎抠进铁锈里。
又往下爬了三四米，强光终于照到了水面——
那水面像一锅沸腾的黑粥。
因为水的疯狂灌入，剧烈的波纹一圈圈炸开，撞击池壁后又反弹回来，形成混乱的交叉浪。
水面反射着惨白的光，不断破碎又重组，晃得人眼晕。
苏晓试探着将脚伸向下一级横杆，没够到。
她再往下探了探。
“到了，到地面了，你慢慢下来！”
林夜转述卜勘的话，大声吼道。
苏晓放心地踩下去，待站稳，水面已经没到了她的脚踝上方，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窜上来，她立刻打了个冷颤。
卜勘见她安稳落地，迅速指路：“在那边！”
林夜手里的照明灯跟着照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地上，激荡的水波里躺着个人。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橡胶防水连体背带裤，就是捕鱼人常穿的那种。
湿透的橡胶在光线下，反射出油腻水润的光，像海狮的皮毛。
苏晓赶紧汲水跑过去，水已经漫过那人的耳朵，正一下下冲刷着他的侧脸。
下一波水浪打来，浑浊的水线便堪堪舔过他的鼻翼。
水位再高一点点，就要没过他的鼻子了！
苏晓视线略过池壁的瞬间，看到一条——水龙！
池壁高处，一个直径足有小水桶粗的进水口，仿佛威武的龙王，正张着狰狞的大嘴，一股堪比消防水炮的高压水柱，正从中咆哮着喷涌而出！
水柱以近乎笔直的角度狠狠砸在对面池壁上，炸开成漫天白沫，然后裹挟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咆哮着席卷整个池底！
整个蓄水池，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疯狂灌满。
苏晓揪着那清洁工的背带，想把人给提起来坐着。
一用力，发现这人沉得可怕。
“怎么……这么沉！”
苏晓憋红了脸，瞬间想通其中关窍。
这橡皮衣里，灌满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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