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坐在苏忘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三个月前那场风波后,他变得更加沉默,但眼神更加坚定。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需要行动,来证明他对苏忘的感情与任何托付无关。
午饭后,大家坐在花园里喝茶聊天。姜暖说起二十年前在苏黎世开小咖啡馆的日子,陈默说起陆氏集团鼎盛时期的往事,温言说起在瑞士医院第一次见到苏念的情景。
记忆像一条河,在阳光下午后缓缓流淌。有痛苦,有欢笑,有失去,有获得。
“有时候想想,”苏念轻声说,“如果没有那些伤害,我可能还是那个依赖别人、没有自我的苏念。是那些痛苦让我学会了独立,学会了坚强。”
姜暖点头:“就像你说的,陆延舟是你青春里的一场大火。烧光了一切,也照亮了通往今天的路。”
“我现在能平静地说起他了。”苏念看着远方,“不恨,不怨,只是……记得。”
记得他给的伤害,也记得他最后的忏悔。记得他的冷漠,也记得他跳进湖里救苏忘的样子。记得十年的痛苦婚姻,也记得他去世前说“念念,试着给自己一个机会”。
人真是复杂的动物。爱和恨可以共存,伤害和救赎可以并行。
“妈妈,”苏忘突然问,“如果时光倒流,你还会选择嫁给爸爸吗?”
这个问题很突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苏念想了很久,然后说:“会。因为如果没有那段婚姻,就不会有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我。每一段经历,无论好坏,都是生命的一部分。”
“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苏念微笑,“但也不会重来。因为现在的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这就是答案。不否定过去,不沉溺过去,只是接受,然后向前。
傍晚时分,客人们陆续离开。姜暖拥抱苏念:“五十岁快乐。下半场才刚刚开始。”
陈默离开前说:“基金会那边你放心,我会一直管下去。这是陆总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花园里只剩下自家人。温言收拾桌子,念安回房间写作业,苏忘和顾琛在花田边散步。
夕阳把天空染成金黄和粉紫交织的颜色,薰衣草田在晚风中起伏,像一片温柔的海洋。
苏念独自坐在长椅上,看着这片景色。五十岁,半生已过。
她想起二十五岁时的自己,刚刚嫁给陆延舟,以为那就是幸福的开始。想起三十岁时的自己,在冰冷的婚姻里挣扎,以为人生已经毁了。想起三十五岁时的自己,带着三岁的苏忘来到普罗旺斯,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幸福。
而现在,她五十岁。有爱她的丈夫,有成年的女儿,有健康的儿子,有成功的事业,有这片美丽的薰衣草田。
所有的伤痕都结痂了,所有的痛苦都沉淀了。剩下的,是平静,是感恩,是释然。
手机里还存着那张湖边“全家福”——她、陆延舟、三岁的苏忘,在苏黎世动物园企鹅馆前拍的唯一一张真正的全家福。十五年来,她从未删除,但也很少看。
此刻,她打开手机,找到那张照片。照片里的陆延舟还很年轻,笑容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三岁的苏忘紧紧拉着爸爸妈妈的手,笑得眼睛弯弯。而她自己,那时的眼神里还有期待,还有对未来的憧憬。
她看了很久,然后用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的删除键。
不是遗忘。是释然。
按下删除键的瞬间,心轻轻一颤,但没有痛。就像放下一件很重但已经不需要再背负的东西。
照片消失了。但记忆还在。只是不再沉重。
她抬起头,夜空中第一颗星星已经亮起。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很快,整个星空都亮了起来。
陆延舟,如果你真的变成了星星,那今晚的星空里,一定有你在看着我们吧。
她在心里轻声说。
我五十岁了。过得很好。女儿长大了,恋爱了,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儿子健康快乐,学业优秀。我有温言,有这片花田,有平静幸福的生活。
你放心吧。我们都很好。
一阵风吹过,薰衣草田如波浪起伏,香气更加浓郁。远处的橄榄树林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晚祷时间到了。
苏念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五十岁的空气,和二十五岁时一样清新,但多了岁月的醇厚。
“念念。”温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睁开眼睛,转头。温言站在月光下,手里拿着两杯红酒。六十五岁的他,白发在月光下闪着银光,但笑容还是那么温柔。
“在想什么?”他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杯酒。
“在想这五十年。”苏念接过酒杯,“前半生像一场暴风雨,后半生像雨后的晴天。”
温言握住她的手:“但无论是暴风雨还是晴天,你都是我的念念。”
苏念靠在他肩上,看着星空。北极星在北方坚定地亮着,像永恒的守望。
“温言,”她轻声说,“谢谢你。谢谢你等我,爱我,给我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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