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个人的十年
温言的葬礼很简单,按照他的遗愿——不设灵堂,不办仪式,只请了最亲近的几个人。骨灰撒在薰衣草田里,他说:“这样每年花开的时候,我都能闻到香气。”
苏忘和顾琛从苏黎世赶回来,念安从巴黎回来。孩子们陪了她一个月,但她让他们回去:“去过你们的生活,我没事。”
她是真的没事。不是不悲伤,而是悲伤已经沉淀成了一种更深的东西——感恩。感恩四十年陪伴,感恩温言给了她一个家,感恩他们有过这样好的时光。
温言去世后,苏念正式退休,把“新生”集团完全交给苏忘。女儿已经能独当一面,把公司经营得比她还好。顾琛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合伙人,他们一起把品牌做到了全球。
念安博士毕业后留在巴黎的研究所,专攻遗传心脏病学——这个选择让苏念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又明白了。儿子想用自己的方式,对抗那个可能存在于血液里的阴影。他每周打电话回家,报告研究进展,也报告生活琐事。他的女朋友是个法国女孩,学艺术的,他说下次带回来见她。
苏念一个人住在普罗旺斯的老房子里。她请了一个当地的保姆,每天来三小时,帮忙做饭打扫。其余时间,她都在花园里,或者去镇上新开的花店。
花店是她七十岁那年开的,小小的,在镇子角落,有一面大大的玻璃窗。她每天上午去,坐在窗后的老藤椅上,修剪花枝,整理花束。不为了赚钱,只是为了有点事做,为了看着人来人往,为了闻着花香。
镇上的人都知道她——那个中国来的老太太,丈夫去世了,孩子们都在外地,一个人守着花店,总是微笑着,眼神很平静。
她很少提起过去。但有时,会有游客认出她——“您是‘新生’品牌的创始人吗?”她会微笑点头,然后继续修剪手里的玫瑰。
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春天看薰衣草发芽,夏天看花开成海,秋天看橄榄成熟,冬天在壁炉前看书。时间变得很慢,很轻,像溪水缓缓流过石头。
三、七十岁的午后
七十岁生日那天,苏念没有庆祝。她像往常一样,早上七点起床,在花园里散步半小时,然后吃简单的早餐——一片面包,一杯牛奶,一点水果。
上午九点,她步行去花店。镇子很小,从家到花店只要十五分钟。路上会经过面包店、邮局、小广场,她会和认识的人点头微笑,偶尔停下来说几句话。
花店已经开了五年,有了固定的客人——新婚的夫妇,过生日的老人,想念孩子的母亲。她总是能配出最合适的花束,知道什么花配什么颜色,知道什么场合送什么花。
今天的花店里,阳光特别好。玻璃窗擦得透亮,阳光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架子上摆着早上刚送来的新鲜花材——玫瑰、百合、康乃馨、满天星,还有一小桶薰衣草干花。
苏念坐在窗后的藤椅上,没有马上开始工作。她看着窗外——小广场上,几个孩子在追着鸽子跑,笑声清脆。长椅上坐着晒太阳的老人,慢慢摇着扇子。对面咖啡馆的老板娘在擦桌子,抬头看到她,挥手微笑。
一切都很好。平静,安宁,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下午两点,花店的门被推开。苏念抬起头,看到念安走进来——二十五岁的青年已经长成沉稳的男人,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妈妈。”念安微笑,“我们来看你了。”
小男孩松开爸爸的手,跑到苏念面前,仰着小脸:“奶奶!”
苏念的心柔软成一滩水。她弯腰抱起孙子——这是念安的儿子,叫小星星,因为出生时眼睛特别亮,像星星。三岁了,健康活泼,心脏检查一切正常。
“奶奶,花花!”小星星指着架子上的玫瑰。
“奶奶给你编个花环好不好?”苏念放下他,拿起几枝小雏菊和满天星,灵巧地编成一个小花环,戴在孙子头上。
小星星高兴地转圈,花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是苏忘。三十岁的她穿着淡紫色的连衣裙,肚子微微隆起,怀了第二个孩子。顾琛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蛋糕和礼物。
“妈妈,生日快乐。”苏忘走过来拥抱她。
苏念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七十岁生日。
“怎么都来了?不是说了不用特意……”
“七十岁是大生日。”顾琛笑着说,“孩子们都想你了。”
他们关了花店,一起回家。下午的阳光把薰衣草田照得一片金紫,风过处,干枯的花茎轻轻摇曳,像在低语。
家里已经布置好了——长桌上摆着鲜花和餐具,厨房飘出烤鸡的香气。姜暖也来了,带着她的孙辈,还有陈默——他现在完全白了头,但精神很好,还在管理基金会。
一顿简单而温馨的生日晚餐。孩子们说着各自的生活,孙辈在桌边嬉闹,老朋友回忆着往事。笑声不断,偶尔有眼泪,但都是温暖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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