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的话,像一片最轻柔的羽毛,飘落在死寂的宴会厅中。
但它带来的重量,却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精神脊梁。
空气仿佛凝固了。
水晶吊灯投下的光芒,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刺眼,将幸存者们苍白的脸照得没有一丝血色。周围那些衣着华丽的幻影宾客,依旧在无声地、机械地重复着举杯与切割的动作,他们的微笑空洞而诡异,像是在上演一出献给魔鬼的默剧。
而林默他们,就是这出默剧里,即将登场的新角色。
洪涛和陈浩,虽然没有昏迷,但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瘫在门口,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所有的压力,在一瞬间,全部集中到了清醒的三个人身上——林默、教授,以及【塞壬】。
【教授】搀扶着【野蛮人】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作为一个习惯用逻辑和理性思考的人,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论怎么选,都是死局的逻辑黑洞。
杀死同伴,泯灭人性,沦为和伯爵一样的魔鬼,然后苟延残喘,成为这场永恒盛宴的一部分?
还是拒绝,然后被这个喜怒无常的、拥有绝对力量的魔鬼,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抹杀?
【塞壬】的反应最为微妙。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但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那么一瞬间,林默甚至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意动。
她,在认真地考虑这个提议。
这并不奇怪。对于一贯奉行“利己主义”的【塞壬】来说,牺牲一个已经毫无战斗力的累赘,来换取自己生存下去的机会,似乎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她缓缓地松开了搀扶着【野蛮人】的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教授】的心猛地一沉。
然而,【塞壬】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只是抱着双臂,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置于一个旁观者的位置。她的目光,在伯爵和林默之间来回移动,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她在等。
等林默做出选择。
她很清楚,现在这个临时团队的主心骨,已经不是力量最强的【野蛮人】,也不是经验最丰富的【教授】,而是这个屡次创造奇迹、心思缜密到可怕的年轻人。
他的选择,将决定所有人下一步的命运。
整个宴会厅的焦点,无声地,聚集在了林默的身上。
林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每一次跳动,都艰难无比。
伯爵的目光,带着戏谑和玩味,像探照灯一样锁定着他。那是一种上位者在欣赏猎物垂死挣扎时的、饶有兴致的眼神。
他不需要暴力,不需要威胁。
他只需要抛出一个简单的、恶毒的选择题,就能让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自己撕下文明的外衣,暴露出最原始、最丑陋的兽性。
这,就是他的“游戏”。
林默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平静地迎上了伯爵的视线。
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伯爵阁下。”
林默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在空旷的宴会厅中,带着一丝奇特的回响。
“我想,您可能误会了一件事。”
伯爵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不是来乞求您施舍座位的乞丐。”林默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我们是‘客人’。是凭借自己的能力,穿过了您女儿那被悲伤淹没的‘冰泪之馆’,安抚了您未来女婿那被怨恨填满的‘遗忘之井’,最终,站在这里的‘客人’。”
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那些虚幻的宾客,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们一路走来,脚下踩着的是您家族的秘密,手中握着的是您罪行的证据。您觉得,这样的我们,还需要用一个受伤同伴的性命,来换取一个卑微的座位吗?”
“不。”林默摇了摇头,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我们有资格,坐在这里。不是因为我们会像野兽一样自相残杀,恰恰相反,是因为我们没有。”
“真正的‘体面’,不是用同伴的鲜血来装点自己的餐桌。而是在地狱里,依然能守住自己为人时的底线。”
这番话,掷地有声。
【教授】浑身一震,看向林默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赞许。
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塞壬】,瞳孔也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伯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那双深邃的、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情绪波动。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冒犯的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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