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凭空出现的、只有林默自己能看见的淡红色虚拟箭头，像一根救命稻草，又像一个引向更深陷阱的鱼饵。
【783米】。
冰冷的数字在他眼前跳动，没有感情，却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指令。
林默靠在冰冷的承重柱上，剧烈地喘息着。刚刚吞下的止痛药和抗生素还没完全起效，左手那经过残酷“手术”的部位，依旧传来一阵阵令人发疯的闷痛。身体的虚弱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每时每刻都在与昏厥的边缘搏斗。
他没得选。
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被感染或者“世界树”的走狗找上门，不如跟着这个诡异的指引赌一把。
毕竟，这块来自“午夜公寓”的【管理员铁牌】，是目前唯一对他释放出“善意”的超凡物品。
“妈的……死马当活马医了。”
林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用完好的右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每动一下，都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左臂被粗糙的木板夹板固定着，像一块不属于自己身体的僵硬配重，让他整个人的平衡都变得极其别扭。
他踉跄地迈开脚步，跟随着那道红色箭头的指引。
箭头并没有指向烂尾楼的正门，而是穿过一堵承重墙，指向了建筑的更深处。林默走到墙边，发现那里有一个被工人砸开、尚未修补的狗洞。
这导航……还挺懂的。
林默毫不犹豫地俯下身，艰难地从洞口爬了出去。洞外是一条更狭窄、更肮脏的后巷，堆满了废弃的建材和生活垃圾。
他就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开始在城市的下水道和夹缝中穿行。
【652米】
止痛药的药效开始上来了。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被一层厚厚的棉花包裹住，变得迟钝而遥远。但这并非好事，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困倦和麻痹感，让他的思维开始变得迟缓。
他必须保持清醒。
林默用右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痛让他精神一振。他抬起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夜晚的城市，在普通人眼中是霓虹与喧嚣，但在他眼中，却是布满了陷阱的猎场。每一个闪烁的监控摄像头，都像一只只冰冷的眼睛。每一个从巷口一闪而过的人影，都可能是“世界树”的眼线。
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的手机，生怕屏幕的光亮会暴露他的位置。他只能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那块发热的铁牌和那道猩红的箭头上。
【489米】
箭头指引他穿过一条铁路桥的桥洞。桥上，一列货运火车呼啸而过，巨大的轰鸣声暂时掩盖了城市的一切杂音，也掩盖了林默粗重的喘息。
他靠在布满涂鸦的桥墩上，获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左手的伤口在纱布下不时传来一阵阵抽痛，像是在抗议他如此剧烈的运动。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发烧，这是伤口开始感染的征兆。
他没有时间了。
【341米】
穿过铁路，前方的环境变得愈发荒凉。居民楼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高大的厂房和仓库，墙皮剥落，窗户破碎，像一头头匍匐在夜色中的钢铁巨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和金属锈蚀混合的味道。
这里是旧工业区。
红色箭头笔直地指向其中一条最黑暗的巷道，巷道深处，连月光都无法照亮。
林默的被害妄想症几乎要发作了。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完美的抛尸现场。如果这铁牌是要把他引到陷阱里，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了。
但他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市区方向，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副惨样。
他有的选吗？没有。
林默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的囚犯，一头扎进了那片纯粹的黑暗中。
【197米】
在黑暗的巷道里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砰！”
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撑地，但左臂的夹板还是重重地撞在了地面上。
“呃啊！”
止痛药构建的防线瞬间被击穿，那股被压抑的剧痛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林默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他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几秒后，他才缓过劲来，发现绊倒他的是一截废弃的钢管。
他感觉左手的伤口裂开了，温热的液体正重新从纱布里渗出来。
不能停。
林默咬碎了后槽牙，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身体晃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83米】
【42米】
【11米】
虚拟的数字在他眼前飞速减少，那道红色的箭头也变得越来越亮。
林默拐出巷道，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前方，是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的尽头，是一家看起来随时都会倒闭的铺子。
一盏昏黄的、布满油污的灯泡，在晚风中摇曳，照亮了一块斑驳得快要看不清字迹的招牌。
——【老式电器维修】
橱窗里堆满了落满灰尘的显像管电视和老旧的收音机，玻璃门上贴着发黄的报纸，门框的油漆大片剥落，露出下面暗红的底色。
红色箭头，正稳稳地指向那扇紧闭的玻璃门。
下方的距离标识，最终定格。
【0米】
就是这里了。
那个所谓的“安全接入点”。
林默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随着脚下渗血的伤口一点点流逝。
他终于走到了门前。
他抬起完好的右手，试图去推那扇门，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快要用不上了。
他只能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了上去。
“叮铃——”
门顶的风铃发出了一声微弱而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工业区里，显得格外突兀。
门被撞开了。
一股浓重的焊锡、老旧塑料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林默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整个人软软地跌进了门内，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个瞬间，他似乎看到，店铺最深处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人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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