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源那边紧锣密鼓、如履薄冰的筹备，在房舫看来，却是一派令人窒息的“风平浪静”。她近期的“乖顺”和沉寂，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安心，反而像不断积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一种近乎野兽本能的、对潜在危险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地搅扰着他。
他坐在书房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需要他签字的巨额并购案文件，目光却几次三番地飘向监控屏幕。屏幕上，袁源正坐在阳光房的躺椅里，手里捧着一本书，姿态安静，侧脸在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甚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她最近都是这样，不吵不闹，按时作息，配合他所有的安排，连他刻意试探性地提出要带她和孩子出席一个商业晚宴，她也只是微微点头，轻声说“好”。
这太不正常了。
以他对袁源的了解，她骨子里的倔强和对自己事业的看重，绝不可能在遭遇了“清道夫”那般彻底的打压后，如此迅速地、毫无波澜地接受现实。她应该愤怒，应该不甘，应该想尽办法抗争，哪怕是以卵击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心死了。
“心死？”这个词划过房舫的脑海，让他的心脏莫名地抽搐了一下，泛起一丝尖锐的刺痛。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点燃一支雪茄，试图用尼古丁来平息内心那股莫名的焦躁。
他唤来负责监控袁源日常的保镖队长，沉声询问：“太太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接触过什么人？打过什么不寻常的电话？”
保镖队长恭敬地回答：“报告房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太太的生活很有规律，除了周经纪人偶尔来电沟通一些国内工作，几乎没有对外联系。通话记录和网络浏览记录都在监控中，一切正常。”他甚至补充了一句，“太太最近似乎对几个国内的慢综艺感兴趣，还让周经纪人递送了一些相关资料。”
国内综艺？房舫眯起眼。这确实像是一个试图回归“正常”轨道的信号。但他心底那丝疑虑并未打消，反而更深了。这“正常”来得太快，太刻意，就像… … 暴风雨来临前，那种过于平静的死寂。
他又调取了别墅周边的监控录像，一帧一帧地仔细查看。袁源偶尔的外出，都有他的人贴身“陪同”，行程透明，没有与任何可疑人员接触。她甚至没有试图靠近过书房保险柜所在区域。
一切看起来都天衣无缝，合乎情理。
但正是这种“天衣无缝”，让房舫感到极度不适。他的袁源，不该是这样一潭死水。他宁愿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鲜活、锐利，甚至不惜刺伤他，也好过现在这株失去了所有生机、即将枯萎的植物。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他开始反复回想最近的一切细节。她看向小曦时，眼神里那种近乎贪婪的、带着深刻悲恸的不舍；她偶尔独自一人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气息；甚至是他深夜归来，隐约听到主卧里传来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声… …
这些碎片化的线索，拼凑不出完整的图像，却足以在他心中敲响警钟。
他猛地掐灭雪茄，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海外情报网络的负责人，声音冷冽：“给我再彻查一遍，最近所有可能与袁源产生交集的海外人员和渠道，特别是那些我们之前忽略的、非主流的边缘领域。还有，她早年有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极其隐秘的社会关系？给我挖地三尺！”
“是，房总！”
挂了电话，房舫走到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璀璨的灯火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却照不亮他心中那片不断扩大的阴影。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一场他无法预料、甚至可能超出他掌控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孕育。而风暴的中心，就是那个他以为已经彻底掌控的女人。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打开一个加密的抽屉，里面放着几本空白的、不同国籍的护照和相应的身份证明文件——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应对极端情况的最后退路。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封皮，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
难道… … 他逼她太甚了吗？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强行压下。不，他没错！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为了将她牢牢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离开他，她根本无法在这个复杂的世界生存！她必须明白这一点！
可是，为什么心底那份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他拿起手机，翻到袁源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久久没有按下。他想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冰冷的回应，也好过现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但最终，骄傲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让他放弃了。
他转而拨通了别墅管家的电话，语气恢复了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加强夜间的巡逻和监控，特别是主卧和婴儿房外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接近太太。另外…”他顿了顿，声音更冷，“检查一下太太常用的物品，特别是她的证件和贵重首饰，确保万无一失。”
“是，先生！”
这一夜，房舫书房里的灯，亮到了天明。而一墙之隔的主卧内，袁源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手指紧紧攥着藏有现金的化妆包，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
风暴来临前的死寂，笼罩着这座华丽的牢笼。猎人与猎物，都在黑暗中，屏息等待着最终时刻的降临。而命运的齿轮，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开始了不可逆转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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