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还是端起了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点暖意。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像完成一个任务。面包只吃了一片,味同嚼蜡。
吃完后,她把托盘放到一边,走到窗边。雪小了一些,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裹着厚厚的冬衣,行色匆匆。偶尔有孩子跑过,笑声清脆,很快又被风雪淹没。
这就是自由吗?站在一扇窗户后面,看着别人自由地生活?
她忽然想起那个图书馆的老妇人,想起她慈祥的微笑,想起那些在图书馆度过的、安静而充实的下午。想起自己画过的那些歪歪扭扭的花,想起那本花卉图鉴上,不知谁留下的那句话——
“即使在最寒冷的永夜,也相信光会回来。”
光……会回来吗?
袁源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即使前路一片黑暗,即使希望渺茫,她也要走下去。为了小曦,为了那个还没有完全死去的自己。
她转身,走回桌边,拿起那本花卉图鉴,翻到画着“北极铃”的那一页。淡紫色的小花,在冰雪中绽放,脆弱又坚韧。
她拿起笔,在速写本上,继续画那朵没画完的花。一笔,一划,很慢,但很认真。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
同一时间,小镇唯一一家像样点的酒店顶层套房内。
房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却一口没喝。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映出他晦暗不明的脸。
卡尔站在他身后三米远的地方,汇报着刚才的情况。
“……送了食物进去,她吃了。情绪还算稳定,没有过激举动。目前待在屋子里,似乎在画画。”
“画画?”房舫重复,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的。在图书馆借的那本花卉图鉴。”
房舫沉默了很久。久到卡尔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以前……也很喜欢画画。刚认识的时候,她说如果不是当了演员,可能会去学画画。”
卡尔没有接话。这不是他该插嘴的领域。
“明天,”房舫转过身,看着卡尔,“安排一下,我要带她回去。”
卡尔微微低头:“是。飞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飞。”
“不。”房舫却说,“不急。”
卡尔一愣,抬起头。
房舫走到沙发边坐下,把酒杯放在茶几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再等一天。让她……再想想。”
卡尔更加困惑了。这不像房舫的风格。他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决定了的事情立刻就要做,不会给任何人犹豫的时间。
“先生,”卡尔谨慎地问,“您确定吗?夜长梦多,万一……”
“没有万一。”房舫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她走不了。这个小镇,方圆五十公里,都已经被封锁了。她插翅难飞。”
他说得斩钉截铁,但卡尔敏锐地察觉到,先生敲击扶手的手指频率加快了——这是他内心不平静的表现。
“那为什么还要等?”卡尔问出了口。问完就后悔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
但房舫没有发火。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看着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宁静得近乎虚假的小镇。
“因为,”良久,他才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卡尔从未听过的疲惫,“我想看看,她会怎么选。”
不是强迫,不是命令,而是“看看她会怎么选”。
卡尔心中一震。他跟在房舫身边很多年,见过他杀伐决断,见过他冷酷无情,见过他掌控一切。但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不确定,犹豫,甚至……带着一丝祈求。
是的,祈求。虽然房舫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但卡尔感觉到了。他在祈求那个女人,能自愿跟他回去。而不是被绑回去,像押解囚犯一样。
这个认知让卡尔感到一阵寒意。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先生会做出那些妥协,为什么会说“可以谈”。不是因为怕她的威胁,而是因为……他真的害怕失去她。
彻底的、永远的失去。
“明天,”房舫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流,“如果她还是不愿意……就用强。无论如何,带她回去。”
“是。”卡尔低下头,应道。
房舫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卡尔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房间里,又只剩下房舫一个人。
他端起酒杯,终于喝了一口。烈酒滑过喉咙,带来灼烧般的刺痛。他走到窗边,看着那栋小小的木屋所在的方向。从这个高度看过去,木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淹没在无数相似的建筑中。
但他知道她在那里。在画画。画那些没用的花。
他想起刚才在木屋里,她举起刀对准自己的样子。那么决绝,那么疯狂,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不惜玉石俱焚的小兽。
那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怕她真的会割下去。怕他就此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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