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上任的那天,日头毒辣,空气像是凝固的胶水,一丝风也没有。
京郊三大营的黄土校场上,数千名军士排列成密不透风的方阵,黑压压一片,甲胄在烈日下泛着陈旧的暗光。一股混杂着汗臭、尘土与铁锈的气味,伴随着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他们已经顶着烈日,等了整整一个时辰。
不少人已经口干舌燥,眼神里的耐性正在被头顶的太阳一点点烤干,只剩下军纪压制着的烦躁和对即将到来的新长官的不满。
终于,远处黄土弥漫的地平线上,一小撮人影慢悠悠地晃荡了过来,那速度,不像是来上任,倒像是饭后遛弯。
为首之人,正是他们的新任副都统,大乾第一知名废物——蓝慕云。
他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银色铠甲,光可鉴人,一看就是花大价钱赶制出来的样子货,样式华丽,却完全不合身。铠甲在他那略显单薄的身子上晃晃荡荡,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半大孩子,走起路来“哐当”作响。更离谱的是,他一手虚拉着马缰,另一只手里居然还摇着一把骚包的玉骨折扇,扇出来的风估计连他自己的汗毛都吹不动。
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穿着新兵服饰,却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忠仆蓝安,以及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背负长剑,面容如同万年寒冰的女子——冷月。
这组合,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来治军的,倒像是哪家少爷组团来体验生活,顺便搞个BBQ。
队列中,压抑的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就这?京城第一纨绔?看着比传闻里还虚啊。”
“你懂啥,这叫行为艺术。你看那身甲,我敢打赌,比咱们一百个人的甲加起来都贵。”
“妈的,老子在这儿晒得快脱水了,他就这副德行过来?”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三大营三位正都统,皆是身经百战的悍将,他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末将参见副都统!”
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根本懒得掩饰的敷衍和轻蔑。
蓝慕云从马上下来,动作不利索,差点被过长的甲裙绊倒,好不容易站稳,他收起折扇,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免礼免礼,都是自家兄弟,以后还要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伤感情。”
他这一开口,那股子熟悉的、混杂着酒气和脂粉气的纨绔味儿,立刻就飘满了整个校场。
不少士兵的嘴角已经开始疯狂上扬,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才没笑出声。
“副都统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先去帅帐休息?”左首一名络腮胡都统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他叫陈啸,是左营都统,出了名的暴脾气。言下之意,您这小身板,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不急,不急。”蓝慕云摇着扇子,目光在下方数千军士身上扫了一圈,那样子像是在菜市场挑白菜,“本将军初来乍到,总得和兄弟们认识认识,混个脸熟嘛。不然以后在街上碰见了,大家还以为我是来送外卖的呢。”
话音刚落,队列中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校尉猛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副都统!末将张奎,有个问题想请教!”
蓝慕云偏头看向他,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哦?张将军请讲,本将军知无不言。”
张奎咧开一个充满挑衅的笑容,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听说副都统是京城第一风流人物,在女人堆里那是嘎嘎乱杀,所向披靡!就是不知道,您这手上的功夫,是不是也和床上的功夫一样厉害?”
“哄!”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声。这笑声里,充满了对权贵子弟的蔑视和对一个“软蛋”的嘲弄。
三位都统站在一旁,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们就是要借张奎这个刺头,给这个空降下来的废物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这军营是谁的地盘。
面对这赤裸裸的羞辱,蓝慕云像是没听懂,反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这位将军真是好眼力,本将军在京城的名声确实不小。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用扇子指了指自己那弱不禁风的身子,苦着脸道:“打打杀杀这种粗活,本将军是真的不在行。我这身子骨金贵得很,细皮嫩肉的,万一磕着碰着,我那貌美如花的娘子会心疼死的。”
哄笑声更大了,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怂包!”
“滚回你的温柔乡去吧!别在这儿碍眼!”
不堪入耳的嘲讽此起彼伏,整个校场的纪律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张奎更是得意,他拍着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胸脯,逼近一步:“既然副都统不敢,不如让你身后的人陪末将耍耍?这位小娘子看着就不好惹。这军营里,不看家世,不看官职,只看谁的拳头硬!要是连你身边的人都是软脚虾,那你这个副都统,我们三大营的弟兄们,可不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