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椿新进化的快龙把泪桥轻轻地平放在地上。几乎同时,一位白发苍苍、面容慈祥的老奶奶——绯褪,从小木屋里慢慢走出来。
她好像对眼前的混乱并不惊讶,熟练地过去检查泪桥的情况,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对紧张看着的大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只是呛水昏过去,没有生命危险。
直到这时候,湖中央的水面才像帘子一样轻轻向两边分开。另一只体型稍大、同样修长优雅的哈克龙慢慢浮出水面。
它看了看岸上昏迷的泪桥,又看了看小椿那只刚进化、全身还绕着淡淡能量余晖的快龙,还有小辰身边那只沉稳地看着自己的快龙,眼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柔和与欣慰,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无声的问候和感谢。它,就是这片湖真正的主人,泪桥童年噩梦里的那个“巨大黑影”,也是几十年前把他从死亡边缘托起来的沉默恩人。
绯褪奶奶轻轻叹了口气,在泪桥身边蹲下,用苍老却温暖得像春天阳光的声音说:“孩子,几十年了,那份恐惧还在折磨你吗?当年把你从湖心托起来的,不是什么怪物……是它啊。”她布满皱纹的手指,指向湖里静静望着的哈克龙,“还有我这个当时正好在湖边采药的老太婆。你那时太小,吓坏了,记忆也变得模糊了吧?”
好像是话的指引,又好像是熟悉的湖边气息和差点淹死的体验形成了某种奇怪的“昨日重现”,泪桥咳嗽着,慢慢醒了过来。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张圆圆憨憨却写满关心的大脸——正是小椿那只刚进化的快龙。快龙天生的善良,让它即使面对刚才的对手也露出纯粹的担忧。然后,泪桥听到了奶奶的话,他僵硬地、慢慢地转动脖子,顺着那颤抖的手指,看到了湖里那只静静看着自己的哈克龙。
时间,在四目相交、视线触碰的刹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无限地拉伸、扭曲、凝固成了一块坚硬的琥珀,将万物定格,然后又在这沉静到极致的对视中,被某种更庞大的力量狠狠砸碎!碎片四溅,映照出过往与现实交错的光怪陆离。
尘封几十年的记忆闸门,被这熟悉的眼神、这熟悉的湖光山色、这再次被“龙”从水里救起来的、和童年几乎一模一样的经历,猛然冲垮、冲开了!童年溺水的碎片记忆疯狂地翻涌、重组、显露出被恐惧埋藏的真相——
那拖拽他的力量,变得清晰了……是轻柔而坚定的托举,是拼命把他推向有光的水面,水底下那庞大模糊的黑影,褪去了狰狞恐怖的外衣,显露出哈克龙修长优雅、带着焦急神情的真实样子,还有岸边,那只苍老的、布满皱纹却异常有力的手,死死抓住他小小的手腕,把他拖回坚实的大地……
“是……是你们……”泪桥的嘴唇剧烈地发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混着脸上的湖水滚滚落下。那不是悲伤的泪,是悔恨、是解脱、是长达几十年自我囚禁的心结被瞬间崩解的冲击和洪流。
“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是你们救了我……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可我……我却一直想着要毁掉这里……要伤害你们……我……我简直……不是人!”他再也保持不住任何姿态,瘫倒在地,朝着湖里的哈克龙和慈祥的绯褪奶奶,鼻涕眼泪一起流,用头碰着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忏悔和道歉。
最真诚的悔悟和迟到了几十年的感恩,有着融化一切坚冰的力量。所有的偏见、仇恨、生意算计,在这份沉重的真相和情感洪流面前,一下子全垮了。
泪桥挣扎着爬起来,不顾满身泥,当场严厉命令所有工人立刻离开,销毁所有破坏设备。他郑重承诺,不但永远放弃买湖和填湖的计划,还要用个人的钱成立“哈克龙之湖永久保护基金”,投入比市价高很多的钱,用来修复湖的生态、净化水质,还帮朝雾和绯褪奶奶修房子,改善生活,请专业的生态护林员,保证这片水和里面的哈克龙永远安宁。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卑微的赎罪和报答。
湖里的哈克龙静静地听着,眼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散去了。它抬起优美的脖子,发出一声清亮悠长、充满宽恕和喜悦的龙吟,尾巴轻轻一摆,溅起一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水花,好像在为过去的噩梦画上句号,也为崭新的未来奏响序曲。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下来,彻底赶走了笼罩湖面很久的阴影。湖水显得前所未有的清澈湛蓝,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岸边的绿树。远处,小心翼翼地,几只角金鱼和蚊香蝌蚪试探着重新游回靠近岸边的浅水区,湖面的生机,正在明显地恢复。
小椿走到自己新进化的快龙身边。快龙亲热地低下头,用圆滚滚的大脑袋蹭蹭她的脸,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小椿伸出胳膊,紧紧抱住它温暖敦实的身体,脸贴着它光滑的皮肤,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无比灿烂自豪的笑容,眼里隐约有泪光闪动:“恭喜你,快龙……你真的……太棒了!”这句赞美,不光是为了对战的胜利,更是为了它在关键时刻按本心行动,完成了生命层次的飞跃和对另一个生命的崇高拯救。这场进化,源于力量和技巧的磨练,更源于守护生命的纯粹羁绊和崇高愿望。
小辰和小蓝也走过来,向小椿和她的新伙伴送上真心的祝贺。小辰的快龙迈着稳重的步子靠近,伸出厚实的爪子,和进化后体型已经和自己差不多的新同伴轻轻碰了碰拳,龙的眼睛里露出清晰的认可和欢迎。龙族之间,不用多说什么。
哈克龙之湖,在经历了一场由恐惧引发的风波后,终于找回了它失去的宁静和澎湃的生机。小辰三人的旅途,也因此记下了一段关于创伤治愈、记忆唤醒、生命进化和灵魂救赎的温暖篇章。他们收拾好行李,在朝雾千恩万谢的送别、绯褪奶奶慈祥的祝福、泪桥深深鞠躬的目送,还有湖里哈克龙悠长送行的吟唱声中,再次转身,走上前往那充满华丽表演和狂热欢呼的“对战巨蛋”的路。
小椿的身边,多了一个强大、可靠又温柔的橘黄色守护者。快龙跟在她旁边,步子稳健,眼神温和而坚定,宽大的翅膀在身后微微摆动。阳光给它崭新的鳞片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好像预示着,前面等他们的旅程,一定会因为这份新生的力量和羁绊,绽放出更耀眼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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