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季逸卿听到他的话,难免会发笑。
他不是一个能认认真真坐到一个地方看书的人,但凌晨为了让他显得不那么傻,每次都会把自己的读书心得分享给他,然后再让他自己去悟。
数学组长皱着眉头,翻到卷子最后:“更绝的是数学,他每道题都给我写的漂漂亮亮,满满当当!结果大题一共得了三分……”他顿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年级主任捏着薄薄的成绩汇总表,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还能救不?”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半晌,年级主任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个季逸卿啊……”
黄昏如同一捧温柔的金沙,均匀地洒在教学楼顶层的天台上。风掠过空旷的屋顶,带来远处城市的喧嚣余音。
几份外卖餐盒散乱地铺开在水泥地上,红油汤底在便携燃气炉上咕嘟咕嘟翻滚,散发出麻辣鲜香的诱人气息。
凌晨面无表情地将一张写满物理公式的满分试卷折了几下,熟练地变成一只棱角分明的纸船,稳稳地垫在了火锅盆下面。
“来!敬我们凌神跟楚神!”季逸卿豪气地举起手中的可乐瓶,瓶身带着冰镇后的水汽,用力地磕了一下凌晨放在旁边的保温杯壁,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响。
他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夏末的燥热,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看向凌晨,“横扫高二,屠榜成功!下次控分,务必带上哥哥我啊!”
凌晨慢条斯理地从翻滚的红汤里夹走季逸卿筷子尖瞄准的最后一片肥牛卷,在香油蒜泥碟里优雅地滚了一圈,送入口中,才抬眼看他,语气平淡无波:“控分?我每一道题,都是认真写满的。”
“认真?”楚悦突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火锅升腾的白雾,目光锐利地看向凌晨,“数学卷第19题,你用了非考纲解法中的泰勒展开式。高二上学期,我们只学到洛必达法则。”
凌晨端起手边的果汁抿了一口,神色坦然:“嗯,泰勒展开处理那个极限更简洁。”
“英语作文,”楚悦继续追击,语速平稳,“你用了‘thou’, ‘thee’ 这类古英语词汇。还有‘wyrd’(命运)这个词,语境用得倒是贴切,但超纲了。阅卷老师未必认识。”
“哦,”凌晨放下杯子,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壁,“最近在读《贝奥武甫》,觉得那些古词修辞挺有意思的,顺手就用上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原句描述‘wyrd’不可抗拒的力量,放在作文结尾点题,我觉得很合适。”
楚悦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没有反驳,转而指向生物试卷:“生物遗传大题,题干只问了两对等位基因组合,你写了四对分析,还构建了概率模型。为什么?”
火锅蒸腾的白雾模糊了凌晨的脸,她的声音透过雾气传来,带着点理所当然的随意:“题目给的基因型组合太简单了,推导过程缺乏挑战性。多构建几种可能,分析一下概率分布……怕阅卷老师觉得无聊嘛。”
她歪了歪头,看向楚悦,“你不觉得多种可能性并存的模型,更符合遗传的复杂性本质吗?”
楚悦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最终只是拿起筷子,从锅里捞起一块煮得正好的豆腐,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认可,又像是懒得再跟她辩驳。
氤氲的火锅白雾中,一直安静低头小口吃着碗里食物的林予松,忽然放下了筷子。
他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拿出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成绩单,展开,然后慢慢推到了凌晨的面前。
他的指尖停留在语文作文那一栏的分数上——一个漂亮的数字。
而作文题目《光眠处的芽》,被红笔醒目地圈了出来。
“小姨……”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涩,几乎要被火锅的咕嘟声淹没,却清晰地传入凌晨耳中。
他抬起头,眼神干净,“说你的作文题目……像你弹的曲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她说,那个‘芽’字,有种……破开黑暗的感觉,像你指尖下的音符。”
凌晨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那个被红笔圈出的题目上,眼睫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季逸卿眼珠一转,像是忽然捕捉到了绝妙的转移话题的机会。
他伸长手臂,一把将楚悦放在旁边的、那张令人望而生畏的满分物理卷子捞了过来,夸张地抖了抖,然后嬉皮笑脸地凑近楚悦:“楚大学霸!商量个事儿呗?你看松子这么有潜力,要不你发扬发扬风格,给他开开小灶补补课?报酬好说!我那套绝版的典藏游戏卡带,任你挑!”
楚悦头也没抬,夹起一片毛肚,语气毫无波澜:“不要。”
“啧,”季逸卿毫不气馁,再接再厉,“那请你吃一个月哈根达斯?香草味的管够!”
“胖。”楚悦的回答依旧简洁,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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