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乡绅又来闹事,是在阿秀的清河图卖出第一匹之后。
那天染坊正忙着赶绣活,阿秀带着三个姑娘坐在院里穿针引线,丝线在青布上飞,像群彩色的蝴蝶。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骂声,胖乡绅叉着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个家丁,手里还拎着个空箩筐。
林砚呢?让他出来!胖乡绅唾沫横飞,说好的两成利,这都半个月了,怎么还没给我送过去?是不是想赖账?
张婶正染着布,闻言把染棒往缸里一戳:你还好意思来?这月的丝利早就给你送去了,怎么还来闹?
那点丝利算个啥?胖乡绅斜着眼瞥院里的绣活,我听说你们搞出了新花样,卖得老贵了!这新布的利,也得给我两成!
原来他是盯上清河图了。林砚刚从县衙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心里早就有了计较,脸上却不动声色:王乡绅,丝利按规矩给,新布是染坊自己的主意,跟桑林没关系,可不能再分利。
怎么没关系?胖乡绅梗着脖子喊,桑林是我的!你们用桑林的茧子抽丝,用桑林的桑叶当绣样,凭啥不分利?
那我倒要问问。林砚走到他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硬气,前阵子修河坝,你家的地也在坝外,要是坝塌了,你家的粟米能保住?修坝时你没出一分力,现在倒来抢染坊的利,合适吗?
我......胖乡绅被噎了一下,随即又蛮横起来,我不管!要么给两成利,要么就别用我的桑林!
可以。林砚忽然笑了,从今天起,我们不用桑林的茧子了。
胖乡绅愣了:你说啥?
我说,我们自己养蚕。林砚指着染坊旁边的空地,这月就搭蚕房,买优良蚕种,以后不用野蚕茧,用家蚕茧抽丝,又细又亮,比野蚕丝还好。到时候,别说两成利,你就是把桑林砍了,也碍不着我们染坊分毫。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胖乡绅的脸瞬间变了色。他知道家蚕茧的好,只是养蚕费功夫,村里没人肯弄,没想到林砚竟打了这主意。
你......你买得起蚕种?胖乡绅结结巴巴地问。
染坊这月赚的钱,够买一百张蚕种了。林砚从怀里掏出账本,在他面前晃了晃,不信你看,光清河图就卖了五匹,赚的钱能把你那三分桑林买下来。
胖乡绅看着账本上的数字,眼睛都直了。他原以为染坊赚不了几个钱,没想到竟这么红火,心里又悔又妒,却没了刚才的底气——要是染坊真不用野蚕茧,他连那点丝利都拿不到了。
算......算你狠!胖乡绅咬着牙,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走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了眼染坊的招牌,像只斗败的公鸡。
看着他的背影,林砚心里松了口气。他早就在准备这事了,让苏老爹去镇上打听了蚕种的价钱,让林墨算了养蚕的成本,就等着胖乡绅来闹事,好一举断了他的念想。
真要养蚕啊?苏晚凑过来,眼里带着担忧,听说养蚕娇贵得很,怕潮怕热,还得天天喂桑叶......
得养。林砚点头,靠野蚕茧不是长久之计,咱们要把染坊做下去,就得自己掌握源头,不能被别人掐着脖子。再说,养出好蚕茧,抽的丝能绣更细的花样,清河图才能更值钱。
他说得在理,村民们都点头应和。说干就干,染坊旁边的空地很快被清理出来,村民们合力搭起了三间蚕房,屋顶苫上了厚厚的茅草,墙上糊了黄泥,既防潮又透气。林砚还从县衙借了《蚕桑辑要》,照着书上说的,在蚕房里架起竹匾,准备好蚕箔,就等蚕种来了。
买蚕种的钱,是染坊大伙凑的。苏晚家拿了两贯,张婶家拿了一贯五,连李奶奶都把攒的一百五十文递了过来:我虽帮不上啥忙,这点钱还是有的。
林砚看着凑起来的钱,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刚回村时,村里人各顾各的,连修坝都要他带头才肯动;如今为了染坊的将来,大伙竟能把养老钱都拿出来,这就是信任,比任何利钱都金贵。
蚕种送到那天,清河镇像过节一样。小小的蚕卵黑亮亮的,铺在竹匾里,像撒了层芝麻。阿秀的妹妹阿珍自告奋勇要养蚕,小姑娘才十二岁,却心细得很,每天守在蚕房里,按时给蚕卵喷水、控温,眼睛都熬红了。
林砚去看了几次,见阿珍把蚕房打理得井井有条,竹匾擦得干干净净,忍不住夸道:阿珍比你姐还能干,以后这蚕房就交给你了。
阿珍红着脸,小声说:我姐教我的,说养蚕跟绣活一样,得有耐心。
林砚笑了。他知道,清河镇的日子,就像这蚕卵,只要用心照料,总有一天能破茧成蝶,飞出这小小的村子,飞向更宽的天地。
而那个总想着占便宜的胖乡绅,怕是再也挡不住这股势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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