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亿兆心火凝聚的巨灯虚影渐渐淡去,并非熄灭,而是如同盐溶入海,悄然沉入九州山河的脉络,与苏凡以身相合的山河帝烛光辉水乳交融,再不分彼此。那光辉不再炫目,却变得更加内敛、坚实,如同大地本身沉默的呼吸,无处不在,滋养万物。劫后的大地,进入了一种深邃的平静期,但这平静之下,并非一潭死水,而是浩荡潜流在重塑河床。
变化最先体现在地脉之上。经历星力淬炼、阴影侵蚀、帝烛融合、万民心火灌注的九州地脉,开始了缓慢而神奇的蜕变。原本无形无质、只存于高人感应中的灵脉,竟在某些特殊地域逐渐显化出实体迹象。矿洞深处,新掘出的矿石表面天然生成了蕴含微光的奇异纹路,似符非符,隐隐与地脉波动共鸣;干涸的古井重新涌出甘泉,水质清冽,饮之令人心神宁定,久病者竟有舒缓之效;甚至有些地震断裂带,裸露出的岩层断面也呈现出琉璃化的质感,在特定角度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地气不再仅仅是修炼者的资粮,而是以一种更温和、更基础的方式,反哺着生活在其上的所有生灵。草木愈发葱茏,庄稼穗实饱满,连山间的雾霭都少了几分阴冷,多了几分灵秀。
这种源于大地的滋养是公平的,却也在人心之中映照出不同的景象。绝大多数百姓安享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心火愈发稳定明亮。他们或许说不清道不明,却能真切地感受到脚下的土地变得“更活”了,空气变得“更甜”了,劳作后的疲惫更容易恢复,邻里间的争执也更容易化解。一种发自内心的、对脚下土地的眷恋与珍视之情,油然而生。孩童们在泛着微光的溪流边嬉戏,老人于焕发生机的古树下闲谈,工匠们敲打着的金属似乎也更易成型、更具韧性……生活仿佛被镀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温暖的釉光。
然而,地脉的显化与心火的强盛,也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出了人性中难以避免的参差。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总有心火难以温暖冰封。
西北边陲,一支小型商队在穿越刚经历过地脉变动、地形略改的峡谷时,意外发现了一处新裸露的小型矿脉,其中蕴含的琉璃质矿石竟能轻微增幅神念。商队首领并非恶人,只是常年行商,惯于算计。惊喜之下,一丝贪念悄然而生。他并未声张,只与几名心腹密谋,试图隐瞒矿脉,私自开采牟取暴利。这贪念虽不炽烈,却因其刻意隐瞒、欲独占天地造化之机的私心,在其心火之上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阴影,并与那处被私自开采的矿脉产生了一丝晦暗的勾连,隐隐干扰着那片区域地气的自然流转。
江南富庶之地,某位致仕官员,家族绵延,本就拥有大片良田沃土。地气滋养下,其田亩产出倍增,库房充盈。然而,非但未能使其生出广济乡里之心,反而助长其兼并之欲。他利用权势与财富,软硬兼施,开始挤压周边小户,试图将更多受地气滋养的良田纳入囊中。那份因天地厚赐而膨胀的占有欲,使其心火虽因环境而明亮,光焰却变得有些刺眼和灼人,失却了中正平和之意。
更有甚者,某些偏远之地,旧有的、曾被帝烛之光压制的地方性淫祀又有抬头的迹象。一些心术不正之徒,或是自身心火孱弱难以承受地气滋养反而感到不适,或是单纯渴望不劳而获的力量,竟开始尝试利用新显化的地脉节点,进行一些简陋而危险的“沟通”仪式,试图获取超乎常人的能力或财富,其心火随之摇曳不定,染上污浊之色。
这些现象,零零星星,分散于九州各处,相对于整体的宁定祥和,如同白璧微瑕,却真实存在。它们并非源自外部魔头的煽动,而是人性中固有的贪婪、惰怠、自私在地气充盈、心火强盛的新环境下,以一种新的形式显现出来。它们如同新肌体上萌生的细微病灶,若不及时察觉疏导,未必不会酿成新的祸端。
苏凡立于深宫,他的感知已与整个九州大地深度融合。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处被私自开采的矿脉周围地气的郁结,感受到了那位致仕官员心中灼人的贪欲之火,也洞察到了那些偏远之地试图沟通地脉的微弱而危险的波动。他并未立刻降下雷霆之怒,亦未直接以帝烛之力强行扭转人心。
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如同一位耐心的大夫,观察着病体恢复期细微的排异反应。他的意识通过心念网络, subtly 地引导着地气的流转。那处被私占的矿脉,地气悄然变得滞涩,开采难度莫名增大,产出矿石的品质也开始下降,仿佛大地自身在抗拒着贪婪的索取。致仕官员田亩周边的地气,则变得更加“挑剔”,唯有那些心怀善念、勤勉耕耘的农户田中,作物长势才格外喜人,形成无声的对比。对于那些危险仪式的尝试,则在其即将成功的边缘,总会有一股清冷的地脉波动恰好掠过,中断那脆弱的连接,并让尝试者心生莫名的寒意与警兆,却又不明所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