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香炉缓缓转动,斑驳的炉身在血阶映照下泛出幽暗光泽。
十二道模糊人影环绕其上,如同轮回之环上的刻度,无声诉说着某种早已被掩埋的真相。
林书站在阶梯尽头,风从地底深渊涌出,带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吹动他肩甲上的符文流转不止。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第十二道人影身上——身形修长,眉骨冷峻,轮廓分明得像是从镜中拓印而来。
那是他自己。
不是相似,不是巧合,而是精确到每一根线条的复刻。
仿佛有人提前一百年,就已将他的面容镌刻在这座冥府核心的祭器之上。
“当抄写员拿起笔,书便不再属于作者……”
光茧婴儿的低语骤然回响在识海深处,如惊雷炸裂。
林书瞳孔一缩,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碎片:焚毁的香坛、断舌的更夫、篡改的时辰、被抹去的记忆……一切终于串联成线。
这香炉,根本不是什么供神祭器。
它是记录仪。
一座以灵魂为墨、以执念为纸的高维数据终端。
它在收集所有穿越者意识残片,将他们的记忆、情感、行为模式一一解析、归档,用于完善某种超越凡俗理解的“轮回程序”。
而那个编号Ⅻ的自己,正是这套系统中已被彻底格式化的“标准模板”——一个被抹去意志、仅保留躯壳与功能的完美样本。
“他们在制造傀儡。”林书低声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不是成神,是量产。”
夜莺站于他身侧,银瞳微闪,映出香炉内部翻腾的幻象——那里没有火焰,只有无数扭曲挣扎的记忆片段,在无形的数据流中燃烧、重组、湮灭。
每一道光影闪过,她都感到心头一沉,仿佛有东西正悄然剥离。
“它在读我们。”她低声道,握刀的手指收紧,“每看一眼,就被抽走一点……名字、情绪、过往……全都在被录入。”
林书点头,迅速挥手示意身后队员后撤。
基地众人不敢迟疑,立即沿着血阶倒退,只留下他与夜莺立于最前沿。
危机尚未爆发,但空气已凝如铅汞。
他取出【镇魂铃·残】,铜铃表面布满裂痕,三成功效都勉强维持。
这一次,他没有摇响,而是将铃身轻轻贴于地面,启动图鉴战甲的【逆向频谱分析】功能。
数据洪流瞬间涌入视野:
【检测到香火能量回路】
【主节点位于香炉底部】
【驱动核心:死者之名】
【警告:命名即绑定,录入即归属】
林书眼神骤寒。
命名?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异变陡生。
“啊——!!!”
一声凄厉嘶吼撕破寂静。
更夫老吴突然双膝跪地,十指疯狂抓挠身下石板,指甲崩裂、鲜血淋漓,口中却仍在咆哮:“名字!他们要把我们的名字刻进炉里!不能写!写了就回不去了!!”
话音未落,远处一口封死多年的古井轰然炸开!
碎石飞溅中,三具泡胀发黑的尸体缓缓爬出,浑身滴着腥臭黑水。
它们动作僵硬,却异常精准地捧起手中竹简,一步步朝香炉走来。
竹简泛黄,边缘焦灼,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全是幸存者的姓名。
每一个名字下方,还标注着生辰、居所、异能等级、心理弱点……详尽得令人窒息。
夜莺眼神一冷,身形暴起,刀光如霜雪斩落!
“嗤!”
首具尸体右臂应声而断,可断口处喷出的并非鲜血,而是一股浓稠如墨的怨念液体,散发出刺鼻腥气,顺着地面裂缝迅速流向香炉底部。
刹那间,炉身轻震,一道低沉嗡鸣响起,仿佛饥渴已久的巨兽终于嗅到了食饵。
“那些名字……在激活系统!”林书猛然醒悟。
他低头看向脚下,发现血阶上的文字竟开始蠕动,像活物般试图攀附上来。
而图鉴战甲自动触发防御机制,肩甲符文急速旋转,形成一层淡金色屏障,才堪堪挡住那股无形侵蚀。
“这不是信仰成神。”他站在深渊边缘,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这是‘命名权’的统治。”
夜莺收刀回立,银瞳映着香炉深处翻涌的数据流,冷冷问:“什么意思?”
林书盯着那三具继续前行的尸傀,缓缓道:“归墟会真正的力量来源,从来不是香火,而是‘定义权’——谁被记住,谁被遗忘;谁是人,谁是鬼;谁的名字能入册,谁的命运被书写……一旦你的名字被正式录入冥册,你就不再是自己。”
风停了。
连香炉的转动都慢了一拍。
仿佛整个地底世界,都在等这句话落下。
林书缓缓抬起手,图鉴战甲在掌心凝聚出一道微光,照向那卷即将抵达香炉的竹简。
而他自己,也可能只是前车之鉴。
(续)
林书站在香炉前,目光如刀。
他终于看穿了这所谓“冥官府”的本质——不是神明居所,而是灵魂的数据库;不是信仰成神之路,而是一场跨越百年的精神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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