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麹义不愧是戎马半生，冀州之地数一数二的大将之才。
仅仅通过八月初七那第一场双方正式对垒的大战，便对潘凤的真实武艺有了个大致的推演，笃定对方“天下第一”的名声为浪得虚名。
并极为自信地做出了半月后进攻身后曲梁城的谋划，打算在与潘凤的第二次决战中一战定乾坤…
其实这也是潘凤最为尴尬的地方。
先前在洛阳之行中，因为天下大势都趋向于讨董，关东各路诸侯及各方势力，纵然私底下小算计不断，但直接兵戎相向乱战的可能性极低。
而如今，天下大势彻底混乱，乱世席卷而至。
接下来必定大战不断，且每一次都是直接关系生死那种。
如此就算潘凤已经初步“立住了”天下第一的人设，也不可能再如汜水关那般，仅仅是靠一个辕门立剑，就能勉强维持住“悍勇之名”。
正如麹义所想的那般：战场之上，你若真天下第一，又何至于不敢阵前斗将，大败敌军士气？
抛开麹义对潘凤武艺的大致预估不谈，事实上这位冀州大将才进攻曲梁城的谋划，还有更多的说法。
以此能够迫使潘凤不得不全力以赴，与自己这边决战，最终在颜良、文丑相助下，直接击溃他这路能够称得上州牧府最后希望的兵马，只是最好的预想。
麹义此谋自然有偏坏的设想。
一是那潘凤见死不救，求稳之心压倒一切。任由自己这边攻下曲梁城而坚守不出。
二是对方实力也不俗，个人武艺超过张合，纵有颜良文丑加入，对方与自己决战也能不落下风，不至于溃败。
但无论如何，曲梁城这边自己是吃下来了。
届时进可胁迫着韩馥，令魏郡世家反水，一步步南下，直至将这失去了州牧府权威的潘凤给驱逐出冀州去。
退亦然能够借助曲梁这个大城，将对方给彻底堵在魏郡。
只待自己与袁本初整军一番，再有韩馥在手，整个冀州的大势将凝聚起来，由此还不能给对方致命一击？
“报！”
“将军，那潘凤那边有异动！”
就在麹义与辛评二人，在大帐中达成共识，尽皆面露喜色之际。
有几员打探消息的斥候快步而至，一开口便将两人的心思从半月后拉回了现在…
…
八月二十五，冀州上将军潘凤自营中派出大量兵力，并未向叛军大营靠拢，反而集中到了对方大营东北方向十来里的地方，于一个名为“虎丘”的小土山顶上大兴土木。
说是山顶，其实虎丘之巅并不高，只是在平缓的地势中显得有点突兀罢了。
这处山丘，地势也半点不险峻，直至顶端，都以缓坡为主，压根就算不得什么战略要地。
本就是一马平川之地，潘凤麾下兵力的调度，自然没办法瞒过麹义的探查。
更别说在斥候精骑方面，麹义麾下还明显优于潘凤这边。
很快，更多关于潘凤打算干什么消息传来。
尤其是对方似乎也没准备把这事儿当作什么秘密，未对麾下数万大军隐瞒什么。
于是麹义、辛评两人都收到了确切的情报，并且错愕到了极点。
因为对方的谋划竟然是：
在虎丘之顶搭法坛，请天上之水，破叛逆之贼。
简单来说便是，对方要求雨，对麹义这路叛军发起水攻！
初听闻这个确切情报时，麹义不屑一顾。
毕竟双方都处在平缓之地，若要发大水，自这边损失惨重，他潘凤又安能幸免？
总不能他想用天上的雨水，直接砸死自己麾下的数万精锐吧！
还是辛评这个冀州当地的文士，在冥思苦想一夜后，向麹义提出了一种可能的猜测。
对方可能并不是想直接水淹大军，而是想断麹义后路！
这又涉及到曲梁之地的实地情况了，也只有辛评这种极为了解冀州情况的士人，在通读了地方州郡史志后，才能想到的可能。
曲梁城之所以能成为魏郡与巨鹿郡之间的门户之地，只因为所在区域在方圆百里内，地势相对较高而已。
整个冀州境内，有三处湖泽之地，一为黎阳北边的内黄泽，二为曲阳之地的鸡泽，三为巨鹿郡境内有着上古九泽之首的大陆泽，也称钜鹿泽。
三处胡泽之地皆因上古黄河改道而生，其中巨鹿中部的大陆泽面积最广，有多条河流汇入，水量也最丰。
湖面广阔绵延数百里，巨鹿郡名便是由此湖泽而来。
黎阳北方那内黄泽面积第二，受山石地势的影响，其中零星小土洲密布，不少地方皆为水浅无比的湿地，芦草密集，最易藏匿匪寇。
而位于曲梁之地这处鸡泽面积虽最小，却最为难测。
主要是南面的内黄泽也好、北面的方圆数百里的大陆泽也罢，都与河流水系连通，丰水时可以泄洪，枯水时能从河流补水。
唯有这最小的鸡泽，无直接外连之水系，若遇干旱少雨之年，湖泽萎缩，方圆不过十来里。
一旦降水丰沛，四面八方雨水汇聚而来，又会迅速扩张，令地势低洼之地尽数沦为泽国。
一直要等到泽国蔓延至东面的大河漳河，或是曲梁城北方那广年县所在的洺河，方能泄出湖泽之水。
东面的漳河直连黄河，广年县城那儿的洺河则是汇入冀州最大的大陆泽。
也正是因为鸡泽涨落不定，自古而今，不管是官道还是小路，就此间村落，都会沿着地势较高处分布。
筑于高处的曲梁城，因能避开无数次水患，且南北要道皆汇聚于此地，自然成为了一座大城。
若遇鸡泽涨水，湖泽扩张，湿地沼泽绵延数百里，此城便可扼守南北，阻断魏郡与巨鹿郡之间的连通。
也就是说这个门户重镇，只在鸡泽涨水扩张时效果明显。
正常年份或遇到降水较少的年份，曲梁城顶多算是一处大城，起不到阻断南北的作用，大军若急于南下北上，绕开此城也不难。
甚至就连粮道不从此处过也无所谓。
问题就在于老天爷的事情，向来都是晴雨难测。
这个时代行军打仗，动辄几个月半年的，谁敢保证在这期间不会出现降水极多的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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