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孩童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冰锥,那压抑了百年的恨意终于透出一丝:“稚子无辜?她体内流淌的,正是当年那猎户之血!她的魂魄,正是那滥杀生灵、不听劝阻、将我推入雪地之人的转世之身!我寻他百年,如今找到了债主,讨还血债,有何不可?何错之有?”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执拗。
师父一时语塞。萨满的话,从“冤有头,债有主”的角度看,竟也自成逻辑,难以反驳。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那猎户已入轮回,前尘尽忘。今世的孩子,并未行那杀生害命之事。这仇怨,难道非要延续到血脉断绝才算终结?我愿以道法为凭,设坛作法,为你与他化解这段冤仇,消弭这百年积怨。可否,到此为止?”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篝火噼啪作响。萨满孩童只是冷冷地看着师父,那眼神深如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半晌,他什么也没说,倏然转身,身影没入那苍茫的针叶林深处,只留下风雪呼啸,以及我们心头沉甸甸的无奈。
我们默然回到了清虚伏魔院的正堂。气氛有些沉闷。众人围坐,将方才在冰山灵境和萨满对峙的经过细细梳理了一遍,各抒己见,却也一时理不出万全的头绪。那萨满的执念,根植于百年前的屈辱与仇恨,坚如玄冰,绝非言语可化。
正苦思间,我瞥见庭院深处的景象。清虚祖师依旧端坐在那方小湖边,手持钓竿,姿态悠然。只是……从我们离开到回来商讨了这许久,他那鱼篓里,似乎依旧空空如也。湖水清澈,偶尔有锦鲤摆尾游过,却对那近在咫尺的钓饵视若无睹。
我心中疑惑,忍不住低声问身旁的师父:“师父,祖师爷这半天……好像一条鱼也没钓上来?”
师父闻言,嘴角竟勾起一丝无奈又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也压低声音道:“嘘……他那鱼竿上,压根儿就没拴鱼钩。”
“啊?”我愕然,“那这是为何?”
师父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揭祖师老底”的意味:“嗐,这样……不是显得比较‘文雅’,比较有‘意境’嘛?高人垂钓,愿者上钩?或者说……钓的不是鱼,是那个啥……” 他话未说完。
“啪!”
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响起。师父“哎哟”一声,捂着脑袋跳了起来。只见清虚祖师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手里那根光秃秃的鱼竿正不轻不重地敲在师父头上,脸上似笑非笑。
“就你话多!”清虚祖师收回鱼竿,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忧心忡忡的王凯身上,那洞悉世事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此事落在女娃身上,便是终结之兆。若是个男娃……”他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天机莫测,“那出的事,怕就不是冰山压顶这般‘温和’了,必是伤及性命根本的大祸。此一胎,本应是那猎户转世的男身,是他命中该受之报。然其家族祖上,曾积有大德,福泽绵延,竟硬生生将这‘讨债’的男身,扭转成了‘承情’的女身。”祖师爷顿了顿,看向师父,“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女娃的降生,虽是应劫,却也因那祖德庇佑,无形中替整个家族,挡下了一场更凶险的灭顶之灾。祸兮?福之所倚啊。”
我心中豁然开朗!王凯曾提起过,他的爷爷是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的老兵,更是一名在枪林弹雨中救死扶伤的军医!这活人无数、保家卫国的大功德,便是那扭转乾坤、护佑血脉的“祖上积德”!原来一切的转机,早已深藏在血脉的源头。
师父揉着脑袋,眼中也重新燃起明悟的光彩:“祖师明鉴!弟子明白了。下午,便先做一场‘解冤释结’的大法事,化去那冰山寒气与精怪纠缠,护住孩子本体。至于与那萨满的百年宿怨……”他看向祖师。
祖师未置可否,目光却转向了一旁一直沉默旁观的宋晓岩,仿佛早已看透他身上的隐忧,淡淡对师父道:“此间事了,你们便去处理他身上的‘麻烦’吧。”
“是!”师父恭敬应下。
我心头一喜,祖师爷金口已开,宋晓岩那离奇车祸背后的蹊跷,终于也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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