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梦魇之夜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变化,在沈承聿和陆时晚之间悄然滋生。
它并非显山露水的亲近,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协议,一种在彼此划定的安全距离内,心照不宣的靠近。
沈承聿没有再提起那晚的事,但他书桌抽屉里那本心理疏导书籍的书页,明显多了翻动的痕迹。
他开始更留意天气,尤其是夜晚的天气预报。
而陆时晚,虽然依旧沉默,但看向沈承聿的眼神里,那份怯生生的畏惧进一步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约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她甚至会在沈承聿晚归时,不再只是躲在房间,而是抱着膝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直到听见他开门的声音,才会像受惊的小动物般,迅速却不再惊慌地溜回自己的房间,只留下沙发上一个浅浅的凹痕和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心。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们稍感安稳时,投下一块试金石。
初秋的第一场暴雨,在某个周五的傍晚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
不是绵绵秋雨,而是夏季般猛烈的、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暴雨。
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恐怖的噼啪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天空被浓重的乌云压得极低,不时被惨白的闪电撕裂,紧随其后的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炸响在公寓楼外,仿佛近在咫尺。
沈承聿今天回来得不算太晚,但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在了路上片刻。
当他推开家门时,扑面而来的不仅是室内的温暖,还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死寂般的安静。
周阿姨已经下班走了。公寓里没有开主灯,只有走廊和客厅角落的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反而将窗外的狂风骤雨衬托得更加狰狞。
“时晚?”沈承聿脱下被雨水打湿了肩头的外套,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
他快步走向次卧,房门紧闭。
他敲了敲门,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时晚,我进来了。”他沉声说着,拧动了门把。
房间里的情景让他的心脏骤然收缩。
陆时晚没有像往常那样蜷缩在床上,而是整个人缩进了靠墙的衣柜与床铺之间的狭窄缝隙里。
她双手死死地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
那个崭新的深蓝色书包被她扔在了床脚,而那个旧的血迹书包,竟不知何时又被她紧紧抱在了怀里,仿佛那是唯一能抵御外界恐怖的盾牌。
窗外每一次闪电亮起,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她的身体就会猛地一颤,发出一声被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极致的抽气声。
她甚至没有哭,只是在这种巨大的、无声的恐惧中,瑟瑟发抖,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
沈承聿立刻明白了。
这场暴雨,这电闪雷鸣,像是一把残忍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深处最恐怖的那个开关——那个父母罹难的雨夜。
他快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他没有立刻去碰她,只是放低放柔了声音:“时晚,看着我,是我,沈承聿。”
他的声音像是一道微弱却稳定的锚,试图将她从恐惧的漩涡中拉出一点。
陆时晚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创伤性闪回中,身体抖得厉害。
沈承聿看着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侧脸和死死攥着旧书包带子、已经毫无血色的手指,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传来尖锐的疼痛。
他知道,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是苍白的。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没有试图将她从角落里拉出来,也没有去拿走那个旧书包——他知道那是她此刻唯一的精神寄托。
他只是伸出手,不是去抱她,而是轻轻地、覆盖在她紧紧交叠抱着膝盖的手背上。
他的手心很暖,带着室外的微凉湿气,却坚定地包裹住她冰凉颤抖的手。
陆时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没有动,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我在这里。
窗外的雷声依旧轰鸣,闪电一次次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每一次雷声炸响,沈承聿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手心下那具小身体的剧烈震颤。
但他没有松开手,反而稍稍收紧了一些,仿佛要通过这细微的接触,分担一些她的恐惧。
时间在雷声雨声中缓慢流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半小时,沈承聿感觉到,手心下那剧烈的颤抖,似乎减弱了一点点。
她紧绷到极致的身体,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懈。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的指腹,极其轻柔地,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这是一个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动作,却像一点星火,落在了冰原上。
陆时晚一直深埋着的头,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点点。
凌乱发丝间,露出一只湿漉漉的、盛满了极致恐惧和茫然的眼睛,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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