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颗裹挟着诡异火焰、自九天裂隙坠落的“火球”沉入大泽海深渊,已过去一年有余。最初那毁天灭地的轰鸣与席卷海岸的灭世巨浪早已平息,但这场来自上界大能斗法的余波,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毒石,其致命的涟漪正悄然无声地在这片名为“地元”的下界大陆上扩散开来。
天空不再是纯净的蓝,而是一种灰蒙蒙的、令人压抑的色调。这并非乌云,而是远在东部大泽海深处,那被天火碎片引爆的海底火山群持续喷吐出的、细微如尘埃的火山灰。它们被高空的气流裹挟,缓慢却顽固地弥散开来。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混杂着焦糊味,如同不散的阴魂,钻入鼻腔,带来隐隐的不安。
靠山村,这个虞国腹地深处的小村落,曾是群山环抱中的一片安宁绿洲。此刻,安宁已被一种缓慢侵蚀的焦渴取代。
村中央的老井,水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曾经汩汩清泉的井壁,如今裸露着湿滑的青苔和更深处的、干燥龟裂的泥土纹路。井台旁,几个枯瘦的妇人费力地摇着辘轳,木桶沉入深不见底的幽暗,许久才传来一声沉闷的触底声。提上来的水浑浊不堪,带着泥腥气,分量也远不如前。村老蹲在井边,布满沟壑的脸上愁云密布,用沙哑的声音喃喃:“往年这时候,井水该漫过第三道石阶了……这才开春,水线就落到快见底了,邪门……”
村口那株虬枝盘结的老槐树,枝叶间透出的绿意似乎也黯淡了几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萎靡。树下纳凉的人少了,连孩童的嬉闹声都稀疏了许多。偶尔有晚归的村民,在夜色渐浓时匆匆路过,总觉得那浓密的树荫深处,似乎比别处更黑、更冷一些,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风穿过枝叶的缝隙,发出的沙沙声,也莫名地带上了一丝呜咽般的凄清。人们只当是心理作用,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村东头的打谷场边缘,少年阿木正用一柄豁了口的旧锄头,费力地刨着脚下干硬的黄土。他比三个月前更瘦了,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嘴唇因缺水而裂开细小的血口。他在开垦一小片荒地,希望能抢在最后一点地气耗尽前,种下些耐旱的豆种。
“哥……” 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阿木回头,看到弟弟二毛抱着一个破瓦罐,小脸蜡黄,怯生生地看着他。瓦罐里只有浅浅一层浑浊的泥浆水——这是他们母子三人今天能分到的全部饮水。
阿木喉咙滚动了一下,强压下火烧般的干渴,走过去摸了摸弟弟枯黄的头发:“省着点喝,等哥种出豆子就好了。” 他语气努力轻松,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母亲靠在半塌的土墙根下,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家里的存粮早已见底,山野间能吃的草根树皮也愈发难寻。
阿木直起酸痛的腰背,望向东北方——那是大泽海的方向。虽然相隔千里,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总觉得,那片天空的铅灰色似乎更加浓郁,如同凝固的绝望。一丝若有若无的、混杂着硫磺的焦糊味,顺着干燥的风飘来,让他心头没来由地一悸。
与此同时,大泽海深处。
在这片死寂的海床之下,被火球碎片撕裂的地壳伤口并未愈合。数十座被强行唤醒的海底火山,如同大地深处永不熄灭的熔炉,持续地、低烈度地喷涌着。炽热的岩浆与冰冷的海水激烈交锋,嘶嘶作响,形成新的海底黑烟囱。每一次微小的喷发,每一次熔岩的蠕动,都让这片脆弱的海底地壳承受着缓慢而持续的应力积累。一条横亘海底、连接着遥远西方大陆的古老地质断裂带,在这持续不断的“按摩”下,正发生着极其细微、却不可逆转的变化——某些沉寂了万载的岩层连接点,在高温高压的侵蚀下,正悄然变得松动、脆弱。
嗜血宗麾下虞朝边境,清血崖。
老修士孙候盘膝坐在简陋的石室内,面前悬浮着一块巴掌大小、刻满玄奥符文的青玉阵盘。阵盘中央,几缕细微的灵气光丝如同水中的游鱼,正以一种极其不规律的轨迹缓缓扭动、震颤。
孙候眉头紧锁,枯瘦的手指在阵盘边缘的符文上轻轻拂过,注入一丝灵力。阵盘光芒微闪,那些紊乱的光丝似乎稍稍稳定了些,但那种深层次的却始终无法完全平复。
“怪哉……” 孙候低声自语,浑浊的眼中精光闪烁,透着凝重,“地脉灵气的躁动,竟持续了三月之久,非但未平息,反而……” 他指尖感受着阵盘传来的微弱波动,“这波动,似有源头,又似无处不在,如附骨之疽,缓慢侵蚀……源头指向大泽海深处,这倒不意外。只是这侵蚀之‘势’,绵长阴毒,竟隐隐与此界灵气的流转相逆……”
他缓缓起身,走到哨所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远处是灰蒙蒙的虞朝大地。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硫磺与焦糊气息更加清晰了。这并非错觉,而是灵气被污染、被扰动的征兆。他望向东方,那是大泽海更广阔的彼端,目光仿佛要穿透无尽的灰霾。
“上界法则的余烬……果真霸道如斯。” 孙候的脸色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它像一颗投入水中的毒种,正在缓慢溶解,污染着这片天地灵气的‘水’。旱象初显,地脉不稳……这仅仅是开始吗?” 他想起古籍中关于上界大能威能的零星记载,心头蒙上一层更深的阴影。这种污染,非蛮力可解,它需要时间渗透,如同温水煮蛙,待到生灵察觉其真正可怕之处时,恐怕……为时已晚。
“看来,必须尽快了。” 他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此非寻常天灾,乃法则之侵蚀,其祸之深远,恐非眼前所见。尤其是那海底的动静……还有这灵气波动中,一丝难以言喻的……死寂与怨憎之气,又是从何而来?” 他敏锐的神识,似乎捕捉到了空气中一丝比硫磺味更幽微、更令人心底发寒的阴冷气息,却又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如同深夜荒野中一闪而逝的磷火。
孙候不知道,在他脚下的这片焦渴大地的深处,在那些薄土之下,某些因饥渴、绝望而消散的生命,其残留的不甘与怨念,正悄然吸附着空气中那丝丝缕缕被污染、变得阴寒的异种灵气,在黑暗的土壤里,在枯死的树根旁,在干涸的河床底,无声地汲取着养分,等待着……真正苏醒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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