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近些年搞乡村文化建设和爱国主义教育时画的。”张建军一边开车,一边介绍,“清苑是冀中地道战的重要区域之一,很多村子当年都有地道。现在,有些保存相对完好的地道遗址被改造成了纪念馆或参观点,比如我们马上要去的县纪念馆,还有几个着名的‘地道战遗址村’。更多的地道,则因为年代久远、村庄改建等原因,已经塌毁或填埋了,但这些壁画,算是一种记忆的留存和提醒。”
他指着远处一片看起来普通的农田:“你看那边,现在种着玉米。但根据档案和老人们回忆,1943年,那片地下很可能就纵横交错着李桂兰她们挖的地道。鬼子在明处,她们在暗处;鬼子有枪炮,她们有智慧和脚下的土地。当年的村民,就是靠着这些看似简陋的地道,保护自己,掩护伤员,传递情报,袭扰敌人,在极端残酷的环境下,为抗战胜利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力量。他们是真正的‘地下长城’的建造者和守卫者。”
陈砚望着窗外掠过的壁画和宁静的田野,心中感慨万千。这里的地貌平坦开阔,与野人山的险峻丛林截然不同;这里的战斗形式隐蔽曲折,与滇缅前线的正面厮杀大相径庭。然而,张建军那句“地下长城”,却让他瞬间想起了陈铭日记里,那些用脚步在绝境中踩出的“希望之路”。一个是利用自然天险和坚韧意志在绝地求生,一个是发挥人民智慧在敌人眼皮底下开辟生存与战斗的空间。形式迥异,但其内核——那为了保卫家园而迸发出的无穷创造力、坚韧不拔的毅力、自我牺牲的精神,以及最终指向“胜利”的坚定信念——却是如此相通。它们都是英雄的人民,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用血肉、智慧和勇气,创造出的属于自己的“胜利之路”。
轿车驶入清苑县城,道路两旁愈发繁华。张建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哦,对了,陈老师。有个情况可能对您很有用。李桂兰同志有个孙子,叫李明,今年大概五十多岁,一直在清苑生活工作。他手里保存着一些他奶奶的遗物,除了我们馆里收藏的那些,据说还有更详细的地道施工草图原本,以及一本李桂兰同志断续记下的工作日记。那本日记里,好像提到过一些关于通信联络的事情……”
张建军略作回忆,不太确定地说:“我记得几年前,李明来馆里交流时提过一嘴,说他奶奶日记里写到,有一把军号,声音特别,能穿透地面,在地道网络里传递简单的信号,用来召集民兵、示警或者协调行动。好像还说,那把军号是一位路过的、负了伤的远征军战士送给她的,那位战士说,‘吹响它,能带来胜利’。”
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远征军战士?负伤?吹响它,能带来胜利?
他立刻从公文包里取出手机,翻出那张黄铜军号的高清特写照片,递到张建军面前:“张老师,您看,是这把军号吗?或者,有没有可能是类似的?”
张建军放缓车速,仔细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他沉吟了片刻,推了推眼镜:“这个……光看照片,尤其是现代拍的照片,很难百分百确定。但根据李明的描述,他奶奶提到的那把军号,也是黄铜的,号身有磨损,喇叭口好像有点特别的不规则。最重要的是,李明确实说过,他奶奶非常珍视那把号,说它‘有灵性’,是‘胜利的号角’。后来,好像是在一次反‘扫荡’转移中,那把号遗失了,成了他奶奶的一大憾事。”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探究的光芒:“陈老师,您这把军号,如果年代和流转经历对得上,那说不定……真的就是李桂兰同志丢失的那一把!那位赠送军号的远征军伤员……难道会是……”
陈铭。
这个名字同时在陈砚和张建军的心中浮现。
滇缅归来,身负伤病,途经冀中,将视若生命的军号托付给另一位在另一条战线上战斗的英雄,并留下那句贯穿始终的信念寄语……
历史的碎片,仿佛在这一刻,又被一块关键的拼图,严丝合缝地扣上了。华北平原干燥的风透过车窗缝隙吹进来,带着阳光和尘土的气息。陈砚握紧了手机,屏幕上的军号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新的线索,新的可能,新的英雄篇章,就在这片曾布满“地下长城”的土地下,等待着被彻底唤醒。追寻的旅程,在清苑,骤然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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