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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小说网 >> 星星落在肩膀上 >> 第76章 无声的堤坝

通往保姆车的路,不过短短几十米,对林久久而言,却仿佛一场漫长而煎熬的迁徙。她被无形地护在队伍中央,顾璟和蒋烁如同沉默的磐石,隔开了大部分探寻的目光和嘈杂的人声。夏飞咋咋呼呼地在前面开路,叶昀和肖逸断后,白辰则半搀半扶着依旧有些腿软的苏沐。这个由SEVENTH SENSE成员自发组成的“保护阵型”,在混乱的现场显得格外醒目,也无比有效。

然而,外界的屏障可以构筑,内心的风暴却难以平息。

最初的、因顾璟的介入和成员们真挚话语所带来的那一丝微弱的安全感,正在急速消退。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更加不堪的礁石。肾上腺素带来的勇气和屏蔽效应彻底消失了,那些被短暂压制的、属于社恐本能的恐惧、羞耻和无所适从,如同决堤的洪水,以更凶猛的姿态反扑回来。

每一步,她都能感觉到周围残留的视线,即使被阻挡,也如同附骨之疽,让她皮肤刺痛。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着混杂了灰尘、颜料和人群气息的、令人作呕的空气。

耳边是成员们压低的交谈声、夏飞驱散人群的喊声、工作人员通过对讲机沟通的电流杂音……所有这些声音汇聚成一片模糊却极具压迫力的嗡鸣,钻进她的大脑,搅得她天旋地转。

她死死地低着头,视线死死锁定在自己不断交替前行的鞋尖上,不敢有丝毫偏移。左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胸前卫衣的布料,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右手则被自己藏在宽大的袖口里,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不让自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崩溃晕厥。

内心OS如同失控的恶性循环,疯狂啃噬着她的理智:

‘他们在看……一定还在看……’

‘刚才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很狼狈……’

‘为什么要扑出去……为什么不能假装没看见……’

‘完了……全完了……以后怎么办……’

‘想消失……立刻消失……’

胃里翻江倒海,冷汗早已浸透内里的衣衫,冰冷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颤。她的脸色在口罩的遮掩下苍白得吓人,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哆嗦着。方才救苏沐时擦伤的膝盖和撞击到的肩膀,此刻也开始传来清晰而尖锐的痛感,但这生理上的疼痛,与精神上正在承受的凌迟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像一座正在从内部悄然碎裂的冰雕,外表维持着勉强的、向前移动的形态,内里却早已布满裂痕,濒临彻底崩塌。

顾璟一直分神留意着她的状态。他扶着她手臂的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无法抑制的、越来越剧烈的颤抖。她身体的僵硬程度,甚至超过了刚刚事发时。她沉默得可怕,那种沉默不是平静,而是风暴来临前死寂的积雨云。

他微微侧目,看到她低垂的、被黑发完全遮盖的侧脸,看到她死死攥着衣襟、骨节发白的手,看到她步履间那几乎难以维持平衡的虚浮……

他明白了。

刚才的勇敢,是情急之下的本能爆发,是孤立事件。而现在,回归“常态”的她,正在为她那超出常理的勇敢,承受着加倍的、源于自身心理障碍的反噬。周围的关注(即使是善意的),此刻对她而言都是酷刑。

必须尽快让她彻底脱离这个环境。

顾璟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原本只是虚扶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一些,提供了更稳定的支撑,同时也更有效地用自己宽阔的肩膀挡住了侧面可能投来的视线。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安抚都可能成为新的刺激。

他只是用行动传递着一个无声的信息:我在,屏障在,路在脚下,跟着走。

他的目光扫过前方开路的夏飞,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安静。

夏飞接收到信号,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闭上了嘴,只是更加卖力地用眼神和手势驱散前方可能挡路的人。

整个“保护阵型”的氛围,因为顾璟这个细微的指令,变得更加沉凝而默契。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林久久状态的不对劲,那种几乎要实质化的痛苦和挣扎,让他们心中刚刚升起的、因她英勇行为而产生的热烈感激和敬佩,都化作了一种更深的、带着小心翼翼的保护欲。

蒋烁甚至默默地将自己那边可能存在的视线死角也堵得更严实了。

白辰将苏沐揽得更紧,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示意他不要一直盯着林久久看。

叶昀和肖逸交换了一个眼神,脚步放缓,确保后方没有任何跟拍或打扰。

这段短暂的路程,对林久久而言,漫长如一个世纪。

当她终于被护送到保姆车旁,车门被工作人员从里面拉开,露出相对昏暗和私密的车内空间时,她几乎是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挣脱了顾璟的扶持(尽管那力道很轻),像一尾受惊的鱼,猛地钻进了车厢最深处、最角落的位置。

她将自己紧紧贴在冰凉的车窗上,双臂环膝,将脸深深埋了进去,整个人蜷缩成绝对防御的姿态,仿佛这样就能与整个世界隔绝。剧烈的颤抖透过单薄的身体传递出来,无声,却充满了令人心碎的张力。

顾璟站在车门外,看着她瞬间将自己重新封闭起来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涌。他沉默地替她关上了车门,将那依旧喧嚣的外部世界彻底隔绝。

车内,暂时安全了。

但林久久内心那无声的堤坝,已然在过度汹涌的恐慌冲击下,岌岌可危。方才那短暂的、名为“勇敢”的微光,已被更深沉的黑暗吞没。她缩在自己的壳里,精疲力尽,遍体鳞伤,只剩下最原始的、对于外部世界的恐惧。

而车外,SEVENTH SENSE的成员们彼此对视,眼神交流间,是无需言明的沉重与决心。有些东西,已经因为今天这场意外,彻底改变了。那个缩在角落颤抖的身影,不再是节目组安排的一个陌生的、有些麻烦的“技术顾问”,而是他们必须、也心甘情愿要去保护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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