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晚风带着水汽,吹得铁铉府邸书房外的石榴叶沙沙作响。林枫刚踏入庭院,便见铁铉与夏原吉正围着一张图纸低声讨论,纸上画着简陋的水车草图,旁侧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林詹事来得正好!” 铁铉抬头见他,连忙招手,“刚与夏大人算着水力磨盘的效率,若按你说的,这水车还能驱动更多器械?”
林枫在石凳上落座,接过侍女递来的热茶,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沉声道:“不止磨盘。以水车为核心,可衍生出整套‘新型工业’体系。” 他拾起石桌上的木炭,在青石板上快速勾勒,“比如水力锻锤,以往铁匠锻打一块精钢甲片,需三人轮流挥锤,耗时近两个时辰,用水力驱动百斤重锤,一炷香功夫便能成型,且锻打的甲片厚度均匀,硬度远超手工;还有水力碾磨机,研磨矿石、药材时,效率能提升十倍不止,日后提炼青霉素、烧制水泥,都离不开它。”
夏原吉俯身细看,手指顺着木炭画出的齿轮传动结构滑动,眼中满是惊叹:“此等巧思,真是闻所未闻!若能推广开来,不仅工坊省力,军器局打造火器、工部修建河堤,都能事半功倍。” 他话锋一转,眉头渐渐蹙起,“可陛下对商贾之事向来反感,当年沈万三捐资助修南京城,却因‘与民争利’被流放云南。咱们贸然提‘工业’‘创收’,怕是要触怒陛下,适得其反。”
铁铉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沉吟道:“夏大人所言极是。但凡事皆有变通之法,这些技术未必非要先与‘商业’挂钩。” 他抬眼看向林枫,目光灼灼,“陛下最看重北疆防务,如今军器局造火铳,十支里有三支因钢材质地不均而报废,还有不少箭矢因箭杆粗细不一,射程偏差极大。若咱们先将水力炼钢、锻锤技术用于军器生产,造出更精良的火铳、甲胄与箭矢,让陛下亲眼看到成效,再谈后续向民间推广,阻力自会小上许多。”
“铁大人说到了要害!” 林枫眼前一亮,手中的木炭在青石板上重重一点,“洪武十三年军器局便有规定,每百户需配备十支火铳、五十副铁甲,可工部每年都因产能不足、质量参差不齐而拖延。若用水力工坊量产精钢,不仅能补足军器缺口,还能按兵仗局的标准实现‘标准化生产’—— 每支火铳刻上编号与匠名,每片甲片标注尺寸,日后无论检修还是补给,都能一目了然,质量也能严格把控。”
夏原吉忽然拍手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倒有个两全之策。金陵东南的江宁县,濒临秦淮河支流,既有充足水源驱动水车,又离京城不远,便于监管。咱们可奏请陛下与太子,将江宁县设为‘官办工坊试点区’,只生产军用品与民生急需之物 —— 比如给军器局造火铳甲片,给河工造水泥修河堤,给农户造精钢农具。若试点成功,便以此为样板向全国推广;即便不成,范围也仅限一县,损失可控,不会动摇国本。”
“好办法!” 林枫猛地一拍大腿,青石板上的木炭碎屑被震得微微跳起,“如此既避开了‘商贾’之名,又能实实在在出成果,陛下与太子想必也能接受。明日咱们一同进宫见太子,将这方案细细禀明,再由太子向陛下进言,把握更大。”
三人又围绕试点的细节商议近一个时辰 —— 从工匠调配(优先选用身家清白、技艺精湛的轮班匠户),到原料采购(由工部统一调拨铁矿石、石灰石等物资),再到成本核算(初期从东宫库银中拨款,待工坊有收益后再归还),一一敲定,直到月上中天,才各自散去。
林枫没有回东宫住处,而是径直转向秦淮河畔的工坊。今夜铁匠们要试磨新打造的注射器针头,这是青霉素能否安全使用的关键,他实在放心不下。
工坊内灯火通明,几盏猪油灯悬挂在房梁上,将铁匠铺照得如同白昼。老匠头王铁山正眯着眼,用细砂纸小心翼翼地打磨一根寸许长的铜管,铜管顶端被磨成尖锐的斜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见林枫进来,王铁山连忙放下砂纸,双手捧着铜管上前:“林詹事您瞧,这针头按您画的尺寸打磨,孔径均匀,边缘也磨得光滑无毛刺,应该能刺穿皮肤了。”
林枫接过铜管,对着灯光细细查看。针尖锋利却不突兀,管内壁光滑如镜,没有一丝划痕,已与他记忆中现代注射器的针头相差无几。他满意地点点头,又拿起一旁的木质注射器筒 —— 筒身由坚硬的榆木制成,内壁打磨得极为光滑,内置的牛角活塞上缠着浸过蜂蜡的麻布。
“试试密封性。” 林枫将少量清水注入注射器筒,推动活塞。水流顺着活塞与筒壁的缝隙缓缓渗出,虽比之前好了不少,却仍未达到理想效果。
王铁山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意,连忙解释:“小的正琢磨呢!刚才试过用不同浓度的蜂蜡浸泡麻布,浓度高了活塞推不动,浓度低了还是漏液。再调整几次,明日定能找到最合适的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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