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那端沉默了片刻,传来了沃伦冰冷的声音:“情况已知。‘低语者’不具备强物理破坏力,但精神污染优先级极高。建议你们立刻后撤至第二道防线,避免不必要的接触。我们会派遣一支具备精神防护的小队进行外围清扫。”
建议是理性的,甚至可以说是正确的。但那种公事公办的、带着距离感的语气,让阿特琉斯感到一阵寒意。他们再次被提醒,风信子与“协司”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比想象中更深。
“我们不会放弃哨卡和任何一名队员。”阿特琉斯沉声回应,关闭了通讯。
他转向斯劳沙和耗子等人,眼神坚定:“建立声波干扰阵列,最大功率!把所有能发出噪音的东西都用上!用物理的声音,去对抗那些鬼东西的低语!”
废土的夜,被各种刺耳的、不协调的噪音充斥——破旧发电机的轰鸣、敲击金属的巨响、甚至是用扩音器播放的、走调的旧世界音乐碎片。这粗粝的、毫无美感的“抗争”,在这片被疯狂低语笼罩的黑暗边缘,顽强地构筑起一道脆弱的精神防线。
耗子和其他队员,一边忍受着噪音的折磨,一边将那些被侵蚀的同伴强行拖回防线内部。看着同伴空洞的眼神,耗子咬紧了牙关。他想起“铁砧”信里对安静的渴望,而此刻,他们却需要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来争夺片刻的“清醒”。
远方的黑暗中,那些“低语者”的身影在噪音的干扰下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不稳定,但它们并未退去。低语声虽然减弱,却依旧如同附骨之疽,萦绕在耳边。
阿特琉斯知道,这只是开始。黑潮的触角已经伸到了家门口。而他们与“协司”那脆弱的同盟,在真正的、无形的恐怖面前,能支撑多久?雷诺伊尔的警告,嗜血的异常,以及脚下这片似乎随时会活过来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愈发深邃、愈发绝望的未来。
废土之上,生存的代价,正在变得越来越高昂。而他们能支付的,除了鲜血和生命,似乎还有那仅存的人性与理智。
短暂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然后,那低语声便如同涨潮的海水,更加清晰地漫了上来,钻进每一个疲惫不堪的耳蜗。它不再仅仅是声音,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触摸,滑过皮肤,渗入骨髓。
耗子靠在简陋的防御工事沙袋上,眼皮重得像坠了铅。他已经连续值守了太久,噪音的折磨和低语的侵蚀双重作用下,他的精神防线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堤坝,摇摇欲坠。视线开始模糊,工事外那些影影绰绰的“低语者”身影,仿佛与记忆中那片被火箭弹炸成焦土的苗圃重叠在了一起。
那点颤巍巍的绿色……终究是没了。
他好像又闻到了那半块果酱的甜味,那是“铁砧”省下来,他也没舍得一次吃完的味道。真甜啊……比辐射尘干净,比血温暖。
“保持清醒!耗子!别睡!” 旁边一个老兵用力推了他一把,声音沙哑焦急。
耗子猛地一晃头,努力睁大眼睛。他看到老兵眼中同样的血丝和恐惧。防线上的其他人,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人开始无意识地用手抓挠自己的胳膊,留下血痕;有人眼神发直,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低声重复着谁也听不懂的音节。
低语的浪潮,正在淹没他们。
就在这时,防线侧翼,一个年轻的、刚加入风信子不久的队员,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猛地丢掉了手中的枪,指着空无一物的黑暗处,涕泪横流地大喊:“花!蓝色的花!开了!全开了!” 他一边喊着,一边痴痴傻傻地,朝着工事外,朝着那些游荡的“低语者”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回来!混蛋!那是幻觉!” 老兵声嘶力竭地吼着,举枪瞄准,却不敢扣动扳机,生怕误伤。
耗子的心脏骤然缩紧。那个队员,也曾在那片被毁的苗圃前驻足过。
没有时间思考。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耗子像一颗被掷出的石子,猛地从掩体后窜了出去。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几乎是扑到了那个失控的队员身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回拽。
“放开我!花……我要去看花……” 那队员疯狂地挣扎着,力气大得不像话。
“没有花!那是假的!” 耗子在他耳边咆哮,自己的太阳穴也突突直跳,那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了,仿佛就在他耳边呢喃,诱惑着他放弃,诱惑着他沉沦。
他拖着队友,踉跄着往回跑。几步之外,就是相对安全的掩体。
就在他的脚尖几乎要触碰到沙袋的阴影时——
一股冰冷的、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意念,如同精准的狙击子弹,瞬间穿透了嘈杂的低语背景音,直接钉入了耗子的大脑。
不是声音,是直接灌入的意识:
“累了……就睡吧……”
“泥土……才是归宿……”
“归来……与我……同在……”
耗子的动作猛地一僵。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像被打碎的玻璃,瞬间分崩离析。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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