坩埚”基地最深处,那间被戏称为“决策室”的加固仓库,此刻更像一座金属坟墓。空气凝滞,混合着铁锈、未散尽的硝烟、汗液的酸臭,以及一缕挥之不去的、来自耗子殒命处的、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几盏昏黄的应急灯是唯一的照明,光线在布满锈迹和临时焊痕的墙壁上艰难爬行,将每个人的脸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加深了眼底的疲惫与绝望。
阿特琉斯坐在主位,沉重的03式头盔像一块饱经战火的墓碑,置于他手边粗糙的金属桌面上。头盔的冰冷触感似乎也无法平息他内心的风暴。他脸上交错的疤痕在摇曳的灯光下更显深壑,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他双手交叠,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死死抵着桌面,仿佛稍一松懈,整个人就会被这无形的重压碾碎。他的目光,沉得像浸透了同伴鲜血的泥土,缓慢而沉重地碾过在场每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的左侧,是风信子公会残存的脊梁,却被一股近乎实质的悲怆与愤怒笼罩。斯劳沙深陷在椅背里,头颅不自然地歪向一边,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左眼窝里那持续不断的、亵渎般的灼痛——那是过度使用“千眼”系统和接触“暗器”碎片留下的诅咒。他完好的右眼半眯着,瞳孔深处跳动着疲惫与偏执的火花。一根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反复刮擦,发出神经质的、单调的嘶嘶声,像是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噪音,对抗耳边永无止境的、来自黑潮的低语。他的呼吸面罩松垮地挂在一侧,露出干裂起皮、毫无血色的嘴唇。
紧挨着他的是H。重伤初愈的她,腰背挺得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过分的僵直反而暴露了这具身体内部的虚弱和颤抖。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像在冰水中反复淬炼过的刀锋,每一次扫视都带着刮骨剔髓般的冷厉,毫不留情地剐过对面“协司”的两人——尤其是沃伦那毫无表情的面甲,以及几乎隐没在阴影中的卡内尔。
他的右侧,则如同投入沸水中的两块坚冰,散发着格格不入的寒意。沃伦坐姿如同他倚靠在一旁的QBZ-95突击步枪,精准、稳定,充满蓄势待发的压迫感。KSS战术头盔和DK8防弹面罩将他从头到脚密封成一个无情的战术单元,隔绝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只有面罩后那双眼睛,如同冷却的熔岩,偶尔反射出昏黄的灯光,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卡内尔则瑟缩在沃伦侧后方的阴影里,仿佛想把自己彻底藏匿。他残腿的液压支撑架在死寂中发出极其细微、却无法忽略的嗡鸣,像一只濒死昆虫的哀鸣。他低着头,绿色的战术目镜隔绝了与外界的视觉交流,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整个人蜷缩成一种防御和赎罪的姿态。
“人都到齐了。”阿特琉斯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轮在生锈的铁皮上反复摩擦,瞬间扼杀了仓库内所有细微的声响,连斯劳沙那无意识的刮擦声也停了下来。他顿了顿,目光极其沉重地掠过H苍白却写满倔强的脸颊,掠过斯劳沙因痛苦而微微抽搐的嘴角,最终,定格在桌边那个空着的、原本属于耗子的位置上。那里空空荡荡,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正在滴血的漩涡,吸走了空气中最后一点温度。“多余的废话,省了。”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压出来,“暗潮。或者说……‘母亲’。它不再是他妈的远方的传说或者地图上的标记!它现在就踩在我们的脸上!它杀了我们的人!”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浓重的、无法化解的血腥气,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几乎是阿特琉斯话音落下的瞬间,斯劳沙猛地直起身子,动作幅度大得险些带倒手边那个装着浑浊饮水的破杯子。他不管不顾,一把抓过那个布满划痕的数据板,粗暴地连接到桌子中央那台老旧的、时不时闪烁雪花的投影仪上。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后,一幅扭曲、布满诡异波纹和干扰条纹的影像,颤抖着投射在斑驳不堪的墙壁上——黑潮的边缘区域,影影绰绰的“低语者”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以非人的姿态晃动着,粘稠的黑色菌毯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画面中缓缓蠕动、扩张,吞噬着所经之处的一切残骸。
“看!都他妈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斯劳沙的声音因缺觉、亢奋和左眼持续的剧痛而变得嘶哑破裂,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尖锐,“这是‘千眼’刚刚捕捉到的实时画面!看清楚了吗?它在加速!它在学习我们的防御模式!它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扩散!”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完好的右眼因激动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画面,“耗子……耗子就是被这东西……被它活活吞下去的!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常规武器?子弹打上去他妈就像在给它挠痒痒!最可怕的是……是它在你脑子里唱歌!无时无刻!唱他妈的安魂曲!”
他眼前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耗子被黑色浪潮淹没前,那双由惊恐转向彻底空洞的眼睛,左眼窝的灼痛瞬间飙升,仿佛那黑色的、粘稠的物质正沿着视觉神经逆向烧灼他的大脑。必须找到核心,必须撕碎它!否则我们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变成它的一部分,变成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低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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