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已经闻讯带着两个人进来,迅速跟着年轻人指示的方向去查探水源。格雷处理着俘虏和现场。
阿贾克斯走到我身边,看了一眼地上黑金小头目的尸体,又看了看我。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洞察了我平静表面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干净的一枪。”他说道,声音平淡,听不出褒贬,“他必须死。否则我们和那对父子,可能都得死。”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在那种情况下,那是唯一能立即解除最大威胁的选择。犹豫,就是死亡。
但我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第一枪未中时,阴影冰冷的“宣判无罪”,和第二枪命中后,那沉重如山的“失望”。
这无关对错,甚至无关善恶。这只关乎……选择。以及选择背后,你所成为的样子。
我们得到了水源。那渗水点很小,但确实存在,经过过滤勉强可用,能解燃眉之急。我们掩埋了老人的尸体,带着缴获的少量武器弹药和补给(包括黑金士兵身上搜出的、比我们高级的净水药片和能量棒),押着两个俘虏,带着那个名叫“凯”的年轻人,离开了岩洞。
凯很沉默,大部分时间低着头,偶尔会用复杂的眼神看一眼他父亲的简陋坟墓方向,又迅速移开。他大约只有十六七岁,身材瘦小,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惊吓让他看起来更年幼。
回到营地,众人得知找到了水(尽管很少)并解决了黑金侦察兵,士气为之一振。但看到新增加的俘虏和失怙的少年,气氛又变得有些微妙和凝重。
夜里,我们在一片背风的盐岩下扎营。篝火因为燃料珍贵而很微弱。两个黑金俘虏被分开看管,由格雷的人轮流审讯,试图挖出更多关于北部黑金部署的信息。凯裹着一条我们给的薄毯,蜷缩在火边,呆呆地望着火焰。
我坐在稍远的地方,擦拭着那把刚刚夺走了一条生命的枪。火光在金属部件上跳跃,映出冰冷的光泽。
阿贾克斯走过来,坐下,递给我半块硬邦邦的能量棒。“在想岩洞里的事?”他直接问道。
我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阿贾克斯……当你……第一次真正杀死一个敌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问了一个从未问过的问题。
阿贾克斯的目光投向跳动的火苗,仿佛穿越了时光。“在农场。面对黑金的突击队。没有感觉。”他的声音平稳,“训练,本能,生存。你不需要感觉,只需要判断,然后行动。犹豫,就会死。后来……‘死’过一次,以这种方式‘回来’……”他顿了顿,“感觉更淡了。他们(黑金)是敌人,是卡莫纳身上的脓疮。清除他们,是责任,是……骑士的义务。” 他的话语里,有一种经过淬炼的、近乎冰冷的坚定。
“即使……有时感觉像在变成他们?”我低声说。
阿贾克斯转头看向我,眼神锐利:“我们不会变成他们,斯劳特。区别不在于杀或不杀。在于为何而杀。他们为掠夺,为统治,为将一切变成他们的矿场和奴隶围栏。我们……”他看了一眼蜷缩的凯,又看了看周围沉睡或警戒的同伴,“我们为了守护像他这样的人,为了清理出一条能让更多人活下去、活得像人一点的路。这条路,不可能不沾血。但血沾在手上,是为了让后面的人手上少沾点血,或者……不必再沾血。”
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别让那一枪困住你。你救了剩下的人,包括那个孩子。死神?”他罕见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几乎不能算是一个笑容,“如果死神真的存在,祂应该失望的是这个让好人不得不拿起枪的世界,而不是扣下扳机的好人。”
他走开了,去检查岗哨。
我咀嚼着他的话。为了守护而杀,与为了掠夺而杀,本质不同。是的,逻辑上如此。但扣动扳机那一刻的决绝,子弹穿透颅骨时的冰冷反馈,以及那阴影投注的“失望”……这些感觉,并不会因为目的的“正确”而完全消解。它们会沉淀下来,成为你的一部分,提醒你选择的重量,以及代价。
“第一次……总是最难的。”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抬头,是汉克。他拄着拐杖,不知何时挪到了附近,正看着火堆,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棱角分明,那道差点要了他命的伤口,在脖颈阴影处若隐若现。
“但你不能停在那里。”汉克继续说,声音很轻,像是说给我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停下来,你就会一直看着那具尸体,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然后……要么疯掉,要么变成真正的屠夫,用麻木来掩盖。你得往前走。记住你为什么开枪,记住你救下了什么。然后,背负着它,继续往前走。直到……你不再需要为同样的理由开枪那一天。”
他说完,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拄着拐杖,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坐在那里,看着火光,听着风声,感受着怀中枪械冰冷的触感,和意识深处那份挥之不去的、名为“失望”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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