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很奇怪地,我没有任何懊恼或恐惧。时间仿佛慢了一拍。我看到了那士兵缩回去时,眼中闪过的、劫后余生的惊恐,也看到了他身后岩壁上,一道狭长、深邃的阴影,那阴影的轮廓,莫名像极了传说中披着斗篷、手持长镰的剪影。它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注视着这片杀戮之地。当我的子弹偏离目标,那阴影似乎……微微颔首。不是赞许,更像是一种基于古老规则的、冰冷的宣判:此击未中,生死之簿上,此人的名字旁,暂无疑似朱砂勾勒。他暂时无罪(于我的枪口下)。这是一种纯粹直觉的、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感知。
战斗不容我细想。小头目怒吼一声,拼着硬挨阿贾克斯一刀划破肋部,猛地将年轻人质推向阿贾克斯,同时掏出了一颗手雷!拔掉保险,却没有立刻掷出,而是狞笑着,似乎想寻找最大杀伤位置。
“手雷!”阿贾克斯厉喝,一刀格开撞来的年轻人,身影疾退。
格雷也看到了,脸色骤变。
绝对不能让他扔出来!在这狭窄空间,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报销,包括那对父子。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我再次举枪,瞄准那个狞笑着的、手持即将爆炸手雷的小头目。他的身影在瞄准镜中晃动,因受伤和动作而难以锁定。
不能失手。绝不能。
所有的声音似乎远去,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扳机那冰凉的触感。我屏住呼吸,手指缓缓加力……
砰!
枪声响起。
小头目的狞笑凝固在脸上。他的眉心出现一个细小的红点,眼中的疯狂、残忍、以及对生命的漠视(包括他自己的),瞬间被惊愕、茫然,然后迅速扩散的空洞所取代。他握着的手雷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滚动了几下,停在岩洞中央,保险杆弹开,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时间仿佛停滞。
然后,是阿贾克斯迅猛扑上前,用刀尖极其精准地挑住手雷,用力将其甩向岩洞一个无人的角落!
“轰!!”
爆炸的巨响和火光在角落里爆发,气浪裹挟着碎石和烟尘席卷而来,打得人生疼。但主要杀伤被岩壁承受了。
烟尘稍散。肩部受伤的士兵和另一个幸存的士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狙杀和爆炸惊呆了,一时忘了射击。
“放下武器!”格雷趁机怒吼,枪口死死锁定他们。
那两个士兵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地上头目仍在微微抽搐的尸体,脸上闪过挣扎、恐惧,最终,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他们缓缓将手中的枪丢在地上,举起了双手。
危机暂时解除。
我站在原地,手臂还保持着射击的姿态,有些麻木。耳朵里嗡嗡作响,混合着爆炸的回音和一种奇异的、深远的寂静。
我下意识地,又看向了刚才那道阴影所在的岩壁。
阴影还在。但似乎……不同了。
它不再仅仅是静默的轮廓。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情绪,仿佛从亘古的时空深处投注过来,凝聚在那阴影之中。那不是愤怒,不是谴责,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更复杂的……失望。
如同一位古老的法官,目睹了一个本可拥有不同选择的灵魂,最终还是踏上了那条最直接、也最血腥的道路。如同一位严苛的导师,看到学生用他传授的技艺,完美地完成了一次……他或许并不乐见的“应用”。死神(如果那是死神)眼中,没有对我击杀敌人的肯定,只有对选择本身的、冰冷的失望。
祂失望什么?失望我开了这一枪?还是失望我只能选择开这一枪?亦或是,失望这废土的法则,又一次轻而易举地碾碎了某种更微妙、更艰难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我只感到一股寒意,从握着枪柄的指尖,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比盐碱地的夜风更冷。
“斯劳特!”阿贾克斯的呼喊将我拉回现实。他已经检查了那两个投降的士兵,卸除了他们的武装,并用他们自己的束缚带反绑了双手。格雷正在查看那对父子的情况。老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年轻人解开了束缚,抱着父亲的尸体,无声地痛哭,肩膀剧烈耸动,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只有嘶哑的气音。
我收起枪,走了过去。脚步有些虚浮。
年轻人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们,尤其是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悲伤,以及一丝茫然无措的感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阿贾克斯对我低声道:“问出水源。他们肯定知道。”
我看着年轻人悲痛欲绝的脸,又看了看地上那具黑金小头目的尸体,额头的弹孔还在缓缓渗血。岩壁上的阴影,仿佛正将那份沉重的“失望”,如冰冷的雪片,无声地洒落在我肩头。
我蹲下身,尽量让声音平稳:“水。在哪里?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年轻人浑身一颤,看了看父亲的尸体,又看了看我们,眼神挣扎。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我们的(或许只是暂时的)依赖占了上风。他哽咽着,指向岩洞更深处的另一条狭窄缝隙:“后面……有个小渗水点……每天能接……一小壶……很慢……要过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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