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的青光撞入黑雾的刹那,林野听见了无数细碎的声响。
像是三百年前山君佩剑崩碎的脆响,像是青雾山弟子临死前的嘶吼,像是毕玄被锁链缠住时的狞笑,甚至还有……王伯孙子白天在桃花宴上咯咯的笑声。这些声音在黑雾里翻滚、碰撞,最后拧成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的耳膜。
“铛!”
断剑与黑雾凝结的鬼爪相撞,林野只觉得一股巨力顺着手臂涌来,震得他虎口发麻。那些黑雾并非虚无,触之如冰,却比玄铁石更沉,剑刃劈开的缺口瞬间就被周围的雾气填满,仿佛从未被斩断过。
“小崽子,别白费力气了。”黑雾里的声音忽远忽近,像贴着他的耳朵低语,“你守不住的……三百年前守不住,现在也守不住……”
林野咬着牙不说话,引动全身灵气灌入断剑。剑身上的纹路亮起,与他骨脉里的鸣响共振,那些刻在剑身上的“守”字仿佛活了过来,顺着剑刃流淌出青金色的光。这一次,光刃切开的缺口没有立刻愈合,黑雾在光刃边缘“滋滋”作响,像被灼烧的冰。
“山君的灵力……”黑雾里的声音多了丝忌惮,却又更快地沸腾起来,“正好!吞了你这山骨,再融了断剑,老夫就能彻底化形!”
无数道黑影从雾里窜出,有的拖着锁链,有的握着残剑,有的穿着村民的粗布衣——竟是三百年间所有被蚀骨毒吞噬的亡魂!它们张着黑洞洞的嘴,朝着林野扑来,眼里闪烁着与黑雾同源的猩红。
林野挥剑格挡,断剑的青光在他周身织成一道光网。他认出其中一道穿灰袍的影子,是当年守在镇岳渊外的老仆;还有个扎双丫髻的小姑娘,像极了云州村口送他稻草人的孩子。这些影子脸上没有表情,只有被怨气驱动的疯狂,撞在光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光网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能伤他们……”林野心头剧痛。这些都是无辜的魂灵,是被蚀骨毒裹挟的受害者,他怎能挥剑相向?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一道黑影从侧面绕过光网,利爪直抓他的咽喉——是毕玄的影子!它的黑袍上还沾着锁链的锈迹,脸上的刀疤在青光下泛着诡异的白。
“小心!”玄老的怒吼声从身后传来。
林野侧身躲闪,利爪擦着他的肩甲掠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伤口处立刻泛起黑紫,蚀骨毒竟顺着伤口往骨脉里钻!他咬着牙运转山骨诀,试图将毒气逼出,可那毒气像附骨之疽,死死缠着他的灵气,骨头里的鸣响瞬间变得紊乱。
“野小子!用净火灵液!”玄老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林野这才想起火灵姑娘留下的铜炉。他左手一扬,将铜炉从怀里甩出,同时捏碎炉底的玉塞——里面封存的净火灵液瞬间化作一道赤红色的火焰,绕着他的手臂燃烧起来。蚀骨毒遇火即缩,发出凄厉的尖叫,伤口处的黑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火灵的净火……”黑雾里的声音变得暴怒,“你竟藏着这东西!”
赤红火苗与断剑的青光交织,在林野周身形成一道青红色的光盾。那些扑上来的黑影一触到光盾,就像冰雪遇骄阳,瞬间消融,只留下几声模糊的叹息,消散在夜风中。
林野忽然明白过来。
净火灵液能涤荡邪气,断剑的灵力能唤醒亡魂的神智。这两样东西,正是山君当年留下的后手——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解脱。
“你们看清楚!”林野对着黑雾里的影子大喊,声音裹着灵力,穿透层层雾气,“是谁将你们困在这雾里?是谁让你们不得安息?!”
他挥剑指向黑雾深处那双猩红的眼瞳:“是它!是这团吞噬了你们三百年的怨毒!不是我!”
断剑的青光骤然暴涨,照亮了黑雾里更多的影子。有个穿白袍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袖口绣着青雾山的印记——是山君!他的影子没有扑上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温和,像在无声地鼓励。
“山君……”有个老仆的影子颤抖着停下脚步,脸上露出迷茫。
“是山君的剑……”一个青雾山弟子的影子喃喃自语,握着残剑的手慢慢松开。
越来越多的影子停下了攻击,它们在青光中摇晃,脸上的猩红渐渐褪去,露出属于生前的容貌。那个扎双丫髻的小姑娘影子歪着头,似乎在回忆什么,突然朝着林野手里的铜炉伸出手——净火的光芒落在她的指尖,没有灼烧,只有一片温暖的橘红。
“是……稻草人的味道……”小姑娘的影子轻声说,随即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风中。
“解脱了……”老仆的影子笑了,对着山君的方向深深一揖,也随之消散。
一个接一个,那些被裹挟的亡魂在青红交织的光芒中挣脱束缚,化作流萤,飞向青雾山巅,仿佛要去赴一场迟到了三百年的桃花宴。
黑雾剧烈地翻滚起来,猩红的眼瞳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不!我的食粮!你们是我的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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