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沙神针归位后的第三日,鸣沙峰下的绿洲迎来了第一场雨。
不是东陆缠绵的细雨,而是带着黄沙气息的急雨,砸在驼毛帐篷上噼啪作响,却让干裂的土地泛起湿润的光泽。海子的水面涨高了半尺,岸边的骆驼刺抽出嫩黄的新芽,连空气里都带着股清甜的草木味。
林野坐在篝火旁,看着沙狼族的孩子们在雨里奔跑。他们脱了披风,光着脚丫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映着天边的彩虹,像撒了把碎宝石。少年举着骨刀,正在教更小的孩子辨认雨后钻出的沙蜥,脸上的笑容比彩虹还亮。
“这雨,是神针引来的。”长老拄着木杖走到他身边,狼头木杖的顶端还沾着雨珠,“三百年没下过这样的雨了。族里的老人们说,这是西域要醒了。”
他递给林野一块烤得焦香的兽肉:“萨满说,神针归位后,沙脉正在自我修复,但定沙神针的灵力还不够——它需要‘沙之灵’的滋养,那是沙狼族世代守护的圣物,藏在鸣沙峰的地脉深处。只是……”
“只是地脉深处还有残余的黑沙煞?”林野接过兽肉,断剑在他膝头轻轻震颤,剑身上的地脉图里,鸣沙峰底部还有几缕淡淡的黑气,像没烧尽的余烬。
长老点头,叹了口气:“那地方是我们族的禁地,三百年前山君进去过,说里面有‘沙中狱’,关押着被神针镇压的邪祟。这次黑沙煞爆发,恐怕是狱中的邪祟在作祟。”
正说着,萨满裹着湿漉漉的兽皮走过来,脸上的红白条纹被雨水冲得有些模糊。她手里捧着个龟甲,甲片上刻着复杂的纹路,此刻正泛着微弱的红光:“灵示显了——沙之灵在哭,它被邪祟缠上了。若今日不去取,等黑沙煞再次凝聚,神针也护不住绿洲。”
林野站起身,断剑的青光在雨里亮起:“我去。”
“我跟你去!”少年突然跑过来,手里紧紧攥着狼牙吊坠,“我熟悉地脉的路,阿爸以前带我去过禁地外围!”
长老看着少年,又看了看林野,最终点了点头:“带上族里的‘沙行靴’,能在流沙上行走。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个皮囊,里面装着半袋晶莹的沙粒,“这是‘避沙晶’,遇到黑沙煞就撒出去,能挡一时。”
鸣沙峰的禁地入口藏在一道瀑布后。说是瀑布,其实是神针归位后,地脉涌出的泉水顺着岩壁流下,在沙地上冲出一道浅浅的水痕。少年拨开瀑布后的藤蔓,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的石壁上刻着狰狞的狼头,獠牙上还挂着风干的沙粒。
“进去后要跟着沙粒走,”少年压低声音,“流沙下面是空的,踩错一步就会掉下去,被地脉的热气蒸熟。”
林野穿上沙行靴,将避沙晶揣进怀里,跟着少年钻进洞口。洞里比想象中宽敞,岩壁上镶嵌着发光的矿石,将通道照得朦朦胧胧。脚下的沙子果然在流动,像液体般顺着地势起伏,只有踩着少年说的“实沙”,才不会陷下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低低的嘶吼,像无数野兽在同时咆哮。断剑的青光骤然变亮,剑身上的黑气变得清晰起来,在通道尽头凝聚成一道模糊的影子。
“是‘沙狱之主’!”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紧紧跟在林野身后,“萨满说,它是被神针镇压的黑沙煞本源,三百年前被山君砍断了一只爪,现在肯定恨极了带剑的人!”
林野握紧断剑,能感觉到那影子的邪气比沙蝎的化沙珠更浓烈,却又带着种熟悉的滞涩感——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无法完全挣脱。他忽然想起山君手札里的话:“沙狱之主,非天生邪物,乃西域万年怨毒所化,其心本善,被执念困之。”
“它不是自愿作恶的。”林野轻声说,断剑的青光中注入山魂金液的暖意,“它在挣扎。”
通道尽头是座巨大的地宫,地宫中央的石台上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通体金黄,像用流沙凝成,却散发着温润的灵气——正是沙之灵。而石台下,一团漆黑的影子正疯狂地撞击石台,每撞一下,沙之灵就黯淡一分,影子身上的黑气也随之暴涨。
“放开沙之灵!”少年捡起块石头扔过去,却被影子甩来的沙鞭抽飞,重重撞在岩壁上。
林野立刻冲过去护住他,断剑的青光劈开沙鞭:“别冲动。”他看向那团影子,影子的轮廓在黑气中若隐若现,隐约能看到一只断爪的痕迹,“三百年前,是山君伤了你?”
影子猛地顿住,嘶吼声变得更加凄厉,黑气中竟浮现出无数沙狼族勇士的虚影,个个面目痛苦,像是被强行吞噬的魂灵。
“它在恨,”林野恍然大悟,“恨神针镇压它,恨山君伤它,更恨自己被怨毒控制,害了这么多生灵。”
他将山魂金液注入断剑,青金色的光芒在他周身展开,没有攻击性,却带着种安抚的力量:“我知道你不想这样。沙之灵在哭,它在求你放手。你看外面,绿洲下雨了,孩子们在笑,西域正在变好,你真要毁了这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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