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驱的低语仍在宇尘的思维中萦绕不去,“心之维度”与“时之沙漏”如同两个巨大的问号,悬停在他认知的穹顶。父亲宇征的默许与引导,更像是一种将他置于更大熔炉中的考验。他感觉自己像一枚被多方力量拨动的棋子,在星海这张巨大的棋盘上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落点。
他再次取出了那枚深蓝晶体。冰凉的触感依旧,内部星云的旋转似乎比之前略微活跃了一些。他回想起“深熵”上次的指引——“向内探寻”。如今,他对母亲的遗产有了更深的理解,自身的能力也在缓慢成长,是时候主动尝试与这个神秘的存在建立更直接的联系了。
他没有选择用常规的电子设备,而是模仿母亲笔记中描述的那种“群体感知”状态,将自身的精神高度集中,如同凝聚成一束无形的探针,小心翼翼地触碰向晶体内部那旋转的星云。
起初是巨大的阻力,仿佛在推一扇通往虚无的石门。但当他将自身那源自母亲、又与先驱理念隐隐共鸣的“感知特质”融入其中时,阻力骤然消失。
他的意识仿佛被瞬间抽离,投入了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深蓝领域”。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无数流动的、蕴含着庞大信息的蓝色光带,如同宇宙的神经网络,在无尽的黑暗中静静流淌。
一个非男非女、毫无情绪起伏的意念,直接在他意识核心响起,与之前终端上的电子合成音同源,却更加恢弘、直接:
“认证通过。基于李谨‘钥匙’与先驱‘回响’。欢迎,宇尘,来到信息的浅滩。”
“你们是谁?‘深熵’代表什么?”宇尘用意念发问。
“我们是观察者,记录者,亦是……失衡的修正力之一。‘熵’是宇宙的脉搏,低熵是文明的喘息,而‘深熵’……是脉搏之下,更古老、更真实的深海。我们不在意秩序的形式,只关注‘可能性’的存续。绝对秩序,扼杀可能;绝对混沌,湮灭可能。我们,行走于其间。”
这解释依旧抽象,但宇尘捕捉到了关键:“修正力?像‘清理者’一样?”
“不同。‘清理者’是法则的免疫系统,无情而绝对。我们,更倾向于……引导文明避开需要被‘清理’的绝境。宇征的道路,正在靠近危险的悬崖。”
“所以你们引导我,是希望我阻止我父亲?”
“不。是希望你能提供……另一种选择。李谨看到了问题,先驱指出了方向,但答案,需要由你们这个世代的文明,亲自寻找并践行。你,是可能性最高的‘种子’之一。”
一段信息流涌入宇尘的意识,不再是晦涩的哲理,而是一组清晰的星图坐标,以及一个能量信号的识别码。
“这是‘摇篮遗址’的坐标,一处未被理事会完全掌控的先驱观测站。那里残留着关于‘心之维度’与时空交互的原始数据。同时,我们检测到,一股未被识别的能量信号正从该区域发出,其模式……与李谨早期理论模型预测的某种‘生态意识觉醒’现象高度吻合。”
生态意识觉醒?宇尘心中一震。难道在父亲绝对秩序的压制下,黎明之心本身的星球生态,正在产生某种集体的、超越个体生命的意识反应?
“熵增会残存人员,也已侦测到此信号,正前往调查。理事会巡逻队,三小时后将抵达。命运的交汇点即将形成。宇尘,是作为观察者,参与者,还是……变量本身,由你选择。”
深蓝的光带开始缓缓消退,宇尘的意识被推回现实。他依然坐在居所中,手中的晶体微微发烫。
一次直接的交流,一次毫不掩饰的利用,也是一次……机会。“深熵”将他视为棋子,但也给予了他跳出棋盘、看清局面的视野。摇篮遗址,生态意识,熵增会,理事会巡逻队……多方势力即将碰撞。
他不能再独自在档案馆中探寻故纸堆里的答案了。真相与未来,在星空之下,在风险的漩涡之中。
他站起身,目光坚定。他需要一艘船,一个身份,以及一个……在父亲和“深熵”意料之外的行动方案。
星海的棋局上,他这枚棋子,决定要自己走下一步了。
(第二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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