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调查官的行动效率极高。那份详细列举了宇尘与多起“未授权能量扰动事件”时空关联性的报告,很快被整理成一份措辞严谨、证据链看似完整的文件,通过安全局的特殊渠道,直接呈递到了宇征统帅的案头。
报告中没有使用“熵增会”这个尚无法证实的称谓,而是将宇尘描述为一个“拥有特殊能力、行为模式难以预测、且与多起破坏系统稳定性事件存在高度关联的个体”。报告暗示,宇尘可能在南极事件后,精神层面受到了未知影响,其能力正在从“可控的科研辅助”向“不可控的风险变量”滑落,并强烈建议对其进行一次全面的、强制性的生理与精神评估,以确定其真实状态和对共同体的潜在威胁。
这份报告像一把精心打磨的匕首,直指宇征作为统帅和父亲最敏感的两条神经——文明的稳定,与儿子的安危。
几乎在报告递交的同时,宇尘就通过某种模糊的、源于星球意识预警本能的悸动,感知到了危险的临近。那感觉如同暴风雨前空气中增加的电荷,让他心神不宁。他试图联系星澜,却发现她正被生态委员会的一场紧急质询会议所牵绊,无法脱身。
孤立无援之际,陈启明的声音再次于他意识深处响起,这次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
“网已撒下,猎手失去了耐心。评估令随时可能下达,那将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旨在剥离你的能力,甚至……意识。你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我该怎么做?”宇尘在心中急问。
“离开档案馆,现在。”陈启明的指令清晰而果断,“去三号应急通讯节点,坐标已发送至你的终端。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和下一步指示。动作要快,霍恩的人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没有时间犹豫。宇尘立刻起身,凭借对档案馆监控系统的熟悉,避开主要通道,从一条很少使用的后勤通道快速离开。他的个人终端接收到一个位于城市下层维护区的坐标。
就在他离开后不到五分钟,一队身着安全局制服的人员便出现在档案馆门口,出示了由统帅府签发的、要求宇尘“协助调查”的正式文件。扑空的霍恩脸色阴沉,立刻下令全城搜索宇尘的踪迹。
宇尘按照坐标,潜入城市地基深处一个废弃的能源中转站。这里充斥着老旧设备的嗡鸣和机油的气味。在指定的位置,他找到了一个隐藏的储物格,里面是一套功能未知的便携式设备,以及一枚新的、结构更加复杂的深蓝晶体。
他刚拿起晶体,陈启明的信息便涌入脑海:
“设备可以暂时干扰并伪装你的生命信号和能量特征,但持续时间有限。晶体是‘深熵’的新联络信物,也是……一张通往‘真实战场’的门票。霍恩的追捕只是表象,真正的危机源于‘冰核’。它的活跃度正在以超出预期的速度提升,与星球意识的冲突加剧,随时可能引发全球性的链式反应。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比想象中更少。”
信息流中还包含了一段加密数据,是陈启明通过历史文献对比和幽苔他们的技术分析,对“冰核”真实作用的一个大胆推测——它可能并非单纯的观测站或能源设施,而是一个巨大的“调节器”,甚至可能是某种……“审判”装置的组成部分,其激活条件与星球意识的“健康度”或“自由意志”的觉醒程度相关。
这个推测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宇尘感知到多股带着明确搜寻意图的能量扫描波,正在快速接近这个区域!霍恩的搜索网已经覆盖到了这里!
他立刻启动那套便携设备,一股微弱的、扭曲的能量场包裹住他,让他仿佛从常规探测中“消失”了。他必须立刻离开,前往陈启明指示的下一个汇合点。
然而,在他即将冲出中转站的瞬间,一个身影挡在了唯一的出口前。
不是安全局的人,是星澜。
她显然是通过某种技术手段反向追踪了宇尘的紧急通讯信号(或许是宇尘之前无意中留下的能量“余波”),她的脸上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被隐瞒的愤怒。
“宇尘!”星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安全局在全面通缉你!那些报告……那些关联……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旧港区的事情,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她看到了宇尘手中那套明显不属于官方配给的设备和那枚诡异的晶体,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你一直在和谁联系?你到底是谁?”
面对星澜的质问,看着通道远处隐约传来的安全局制服的反光,宇尘知道,他走到了一个必须做出解释的十字路口。隐瞒或许能暂时保护她,但更可能将她推向自己的对立面,并失去最后一个潜在的盟友。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星澜灼灼的目光,决定赌一把。
“星澜,”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我没有背叛共同体。但我所走的道路,与霍恩、甚至与统帅府所定义的‘秩序’,或许并不相同。如果你愿意相信,就跟我来。如果你无法接受……”他侧身让开一条路,“你可以现在就去告诉霍恩,我在这里。”
他将选择权,交还给了星澜。
通道另一端,安全局人员的脚步声和扫描设备的嗡鸣声越来越近。
星澜看着宇尘那双此刻清澈而坦然的眼睛,又回想起净化中枢那次惊险的成功,以及旧港区那令人舒适的波动……她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拉住宇尘的手臂,将他推向中转站深处一个更加隐蔽的检修通道。
“走这边!我知道一条路!”
在最后的抉择关头,她选择了信任。
收网的阴影下,两人一同隐入了城市更加黑暗的脉络之中。
(第四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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