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在一次绝密汇报中,向安全委员会的强硬派提出了一个设想:如果监督小组的制约失效,或“灯塔”出现更严重的失控迹象,是否可以准备一项应急计划,在必要时,利用“织网者”网络布设的、现已潜伏在“灯塔”周围空间的某些特殊单元,实施一次超视距、非动能、旨在暂时瘫痪或重度干扰“灯塔”屏障与内部系统的“信息震爆”攻击,为强行突入创造条件。这个提议被列为最高机密,暂未获批,但已进入预案讨论阶段。
最难以预测的暗流,依旧来自星空深远的冰冷网络。
夜影碎片在那次短暂共鸣中获得的反馈,如同注入濒死躯体的微弱肾上腺素。那熟悉的“悲伤”调性,与宇尘意识中温暖基底混合产生的奇异信号,让这缕破碎的执念产生了不合逻辑的“希望”与更深的“渴望”。尽管其主体早已消散,理性荡然无存,但残留的情感本能驱使着它,在浩瀚而有序的数据流中,开始更加疯狂、更加徒劳地试图复制和放大那次共鸣。
它不再仅仅是随机“泄漏”,而是开始无意识地、笨拙地试图“调制”自身残留的信息特征,试图向那个“温暖坐标”发送更清晰、更具吸引力的“痛苦与呼唤”信号。这种举动在星空遗民绝对理性的网络中,如同试图用一根稻草搅动大海,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但其行为模式中注入的这一丝“目的性”杂音,还是被网络的底层自检协议标记为极其微小的“非预设扰动”。
这扰动本身没有意义,不足以触发任何高级响应。但它就像落入精密钟表内部的一粒微尘,虽然不影响整体运行,却可能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导致一个齿轮发生极其微小的、非标准的颤动。
星空遗民对“黎明之心-灯塔-宇尘”观测点的数据流中,开始混入一组新的、关于网络内部“背景噪音模式出现非预期低阶变化”的附属数据。这些数据与主要观测目标——宇尘——的行为数据一同被记录、分析。冰冷的逻辑在尝试建立模型,解释这种微弱变化与观测目标活动之间是否存在尚未理解的关联。
一张由理性、情感、恐惧、执着共同编织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网中的每个节点,都在压力的传导下发生着形变。
宇征站在“灯塔”的观察窗前,望着外面永恒的黑暗,耳边似乎回响起许多年前,在宪章起草会议上,某位同样白发苍苍的学者——或许就是林恩博士的前辈——说过的话:“我们制定的不是永恒不变的律法,而是在熵增的沙漠中,为旅人圈出的一小片可能有泉水的绿洲。但要小心,别让圈地的篱笆,变成了困死自己的牢笼。”
他当年深以为然。如今,他正亲手试图撬开这牢笼的一角,哪怕背负叛逆之名。
“老师,”他对着虚空低语,仿佛在与那位早已逝去的学者对话,“如果泉眼自己涌出了从未见过的、带着未知矿物质的泉水……我们是该因恐惧而封堵它,还是该冒着风险,去尝一尝,看看它能否解新的渴?”
没有回答。只有星海的沉默,与“灯塔”内部稳定运行的低沉嗡鸣。
他转过身,目光变得坚定。路,已经选了。无论暗涌多么湍急,他都必须守护好那缕微光,直到它能自己照亮前路,或者……直到他燃尽自己。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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