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一年的盛夏,酷暑难耐。云南昆明,晋王府内,李定国 正焦灼地等待着川南前线的消息。他派往叙州支援刘文秀的先头部队——由骁将高文贵率领的五千精锐,已于半月前出发,算时日应已接近川滇边境。然而,一连数日,来自东北方向的塘报非但没有捷音,反而充满了不祥的预兆:先是泸州失守、杨国明殉国的噩耗,接着是叙州被围、消息断绝的传言。
这一日,天色阴沉,乌云压城。李定国在府中坐立不安,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突然,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嘶鸣,伴随着亲卫的厉声呵斥与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喊:“王爷!王爷!不好了!叙州……叙州丢了!抚南王……殉国了!”
一名浑身浴血、衣甲破碎的骑兵被亲兵搀扶着,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堂,扑倒在地,手中紧紧攥着一份被血浸透的军报,正是高文贵部的标识!此人,竟是高文贵派回的求援信使!
“什么?!”李定国霍然起身,案几被带得摇晃,茶盏摔碎在地。他一个箭步上前,夺过军报,双手竟微微颤抖。展开一看,寥寥数语,却字字如刀,剜心刺骨:
“末将高文贵泣血禀报:我军行至乌蒙府(今昭通)境,遇叙州溃兵,方知叙州已於月前陷落!抚南王殿下力战殉国,壮烈捐躯!清虏主力屯齐部及孙可望叛军,已控川南,兵锋直逼滇境!末将所部前锋与虏游骑遭遇,虏势大,恐其趁胜入寇,不得已暂退守东川府待援!局势危殆,乞王爷速定大计!”
“文秀……二哥!”李定国眼前一黑,踉跄后退,被身旁的沐天波和靳统武急忙扶住。他仰天悲啸,声如泣血,“孙可望!国贼!吾誓杀汝!” 泪水,混杂着无尽的愤怒与悔恨,从他刚毅的脸颊滑落。他悔不该当初未能全力援救,恨孙可望叛国投敌,更痛惜结义兄弟刘文秀的悲壮结局。
“王爷!节哀啊!当务之急是应对当前危局!” 沐天波老成谋国,强忍悲痛,急声劝道,“高文贵将军退守东川是明智之举!若其贸然深入,必遭虏贼埋伏,五千精锐恐葬送川南!现今川南已失,我军援救不及,当立即停止进军,转入守势!”
靳统武也红着眼圈吼道:“王爷!孙可望那狗贼熟悉云南地形,清虏得了川南,下一个目标必是我云南!需速调兵遣将,严守关隘,决不能让虏贼踏入滇境一步!”
李定国深吸数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他知道,此刻不是悲痛的时候。作为云南的擎天之柱,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他走到巨大的西南舆图前,目光死死盯住那片已然变色的川南之地,以及那条从叙州、经东川、直逼昆明的进军路线。
“传令!”李定国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八百里加急,命高文贵所部,放弃东川,立即后撤至 曲靖府 !依托曲靖坚城和周围山险,建立第一道防线!没有本王将令,不得后退半步!”
“再令!”他手指划过地图,“命靳统武,即刻率领一万精兵,驰援曲靖,与高文贵合兵一处,由靳统武统一指挥,务必守住曲靖门户!”
“命沐天波公,坐镇昆明,统筹粮草军械,安抚民心,整肃内部,严防奸细!”
“命各部总兵,立即收拢兵力,向滇北、滇东北方向集结!所有通往贵州、四川的关隘,加派重兵,严加盘查!”
一道道命令迅速发出,整个云南的战争机器被迫提前开动。原本指向川南的矛头,硬生生收了回来,转为一面巨大的盾牌,护住滇省。李定国心里清楚,失去了四川屏障,云南直接暴露在清军兵锋之下,局势已从主动策应转为被动防御,甚至可以说是危如累卵。
数日后,高文贵、靳统武先后抵达曲靖,利用当地险要地形,紧急构筑工事,部署防务。后续部队也在陆续调动中。然而,坏消息依旧不断传来:孙可望利用其旧日影响力,正在疯狂策反滇黔边境的原明军守将,部分关隘已出现叛乱;清军主力在消化川南后,前锋已出现在云南边境,试探性进攻日益频繁。
晋王府内,灯火通明。李定国与沐天波、以及刚刚从曲靖赶回禀报军情的靳统武进行紧急商议。
“王爷,”靳统武面色黝黑,带着征尘,“虏贼势大,且孙可望熟知我军内情,寻常关隘恐难久守。末将以为,需在曲靖 一线集结重兵,与之决战!同时,需派一军出贵州,威胁川东,或可牵制部分虏军,使其不能全力攻滇。”
沐天波摇头道:“贵州方向,山高路远,出兵难以奏效,反易分散兵力。当下之策,唯有集中兵力,固守要点,诱敌深入,伺机歼之。云南山多林密,利于我军而不利于虏骑,当以此之长,克彼之短。此外,需立即上奏朝廷,陈明利害,请朝廷在湖广方向施加压力,牵制虏军。”
李定国沉默良久,手指在地图上曲靖 与昆明 之间反复划动。最终,他沉重地说道:“元胤(靳统武字)和沐公所言皆有道理。然,形势已变,我军兵力有限,全线固守必为孙可望所乘。当梯次防御,以空间换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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