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城风云骤起。
评录阁深处,七盏青铜灯幽幽燃着,映得议事厅内影影绰绰。
长老会九位宿老端坐高位,面色铁青。
案前摊开一卷泛黄纸册,火漆封印已被撕裂,墨迹清晰如刀刻——《近三年伪榜名录》,十九名赫然在列的“风云人物”,皆以金银权势买通评录分支,篡改战绩、抹杀真才。
魏屠之名,高居榜首。
“收受玄甲营将士遗物三十箱,折银八千两;隐瞒西北兵变实情,伪造战报三份;私改功名册十二次……”一名白须长老念至此处,声音微颤,“更可怖者,其所涉驿包编号‘庚戌·北七·寅三’,与上月递送刑部密档一致!连火漆样式都分毫不差——这是从官道系统内部流出的绝密文书!”
满堂死寂。
一名身着锦袍的青年猛地站起,乃是江南剑庐少主沈砚:“此等机密,若非阁中有内鬼泄露,便是有人窃取了中枢印信!若不彻查,我等岂非人人自危?今日能揭魏屠,明日便可扳倒我等!”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风动,一道灰影掠过檐角,竟是影鸦归巢——背上所负密函尚未拆封,却已让几位长老瞳孔骤缩。
这种专用于高层急报的信使,只有评录阁核心成员才能调用。
难道……真的有“鬼”?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临溪镇,锣鼓喧天。
夜幕初降,河畔戏台早已围得水泄不通。
苏锦瑟立于幕后,指尖轻拨丝线,一双素手在白布后翻飞如蝶。
皮影登场,光影流转,《录中鬼影》第一幕拉开帷幕。
画中官员肥头大耳,袖中塞满金锭,笑眯眯接过一张榜单。
下一瞬,画面陡转:一名年轻武者倒在雪地,胸前染血,手中紧握一封“落选书”。
旁白低沉响起:“他赢了比武,却输了命。”
“狗官!”台下爆发出怒吼。
一个老农拍腿痛哭:“我儿去年参加擂台赛,连胜七场!结果榜上无名,回家没多久就病死了……原来不是他不行,是有人把他的名字换掉了!”
柳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嗓音尖利:“听说了吗?京里都炸了!魏都尉被除名了,罪状写得清清楚楚,连哪年哪月收的赃银都有!这‘风云录’,怕是从根上烂了!”
人群沸腾如潮。
苏锦瑟静静听着,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她在等,等那股怒火烧成燎原之势,等那些高高在上的名字开始颤抖。
而此刻,在百里外的驿站牢房里,魏屠正暴跳如雷。
“说!是谁让你送的包裹?哪个‘玄甲昭雪’?!那是本官当年亲手焚毁的名号!”他一脚踹翻跪地的小吏,眼中布满血丝。
小吏涕泪横流:“大人饶命……小的真不知情啊!那包裹是从西北来,走的是旧驿道,签收人写着‘义庄代转’……打开时只觉气味古怪,像是陈年棺木的味道……”
“棺木?”魏屠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他想起了那个沉默背棺的男人,那一双看透生死的眼睛,还有那晚雨中缓缓驶入驿站的板车……
难道……是他?
可一个流浪武夫,怎可能掌握如此机密?
又怎敢伪造朝廷文书?
除非——背后有人。
一个能洞悉评录运作、熟悉官驿流程、甚至懂得复刻火漆印章的人。
念头一闪而过,魏屠猛然抬头,嘶声下令:“封锁所有通往京城的要道!截杀一切可疑之人!尤其是背着黑棺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让他知道,惹了我不死不休!”
骑兵连夜出动,关卡加岗,刀锋出鞘。
然而就在城西破庙之中,烛火摇曳。
顾夜白盘膝而坐,手中长剑横于膝上,寒光映着他冷峻的脸。
苏锦瑟坐在对面,手中拿着一块褪色布条,上面隐约可见半枚残印。
“他终于动了。”她轻声道,将布条收入袖中,“恐惧一旦开始,就会越滚越大。”
顾夜白抬眸,声音低沉:“接下来,他们会搜山断路。”
“所以我不会走大道。”苏锦瑟望向窗外细雨,眸光幽深,“真正的棋局,从来不在他们看见的地方。”
她起身,走向角落蜷缩的身影——一个小乞丐模样的孩子,脏兮兮的手紧紧攥着一只破陶罐。
“小豆子。”她蹲下身,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三天之内,必须把它送到邻县陈记药铺的后院墙根下,不能问,不能看,不能丢。”
小豆子用力点头,眼里闪着倔强的光:“苏姐姐给饭吃,还教我认字。你说的事,我一定做到。”
苏锦瑟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走向顾夜白,低语:“他走不了明路,但孩子不会被盯得太紧。”
顾夜白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若他被抓?”
“那就说明,敌人比我想象的更快。”她冷笑,“但没关系——我已经留好了退路。”
雨还在下。
远处传来马蹄踏泥之声,巡骑呼喝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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